鲲之大（一百三十二）

    “我们要如何阻止他？”

    长琴低头认真地看着小竹的眼睛，道，“我们兵分两路，我去帮助景桑阻止水患，你去唤醒华旭，华旭是鲲鹏，有御水之力，可将海水引入水源枯竭的东海。”

    “我要如何才能唤醒华旭，我......”

    “不，小竹，你知道该怎么做。”

    “......”

    长琴飞入乌云之中。

    风起云涌，雷电闪动，飞云之上，一切开始变得更加激烈。

    小竹看向魏然，片刻前他对她说决绝的话，现在却要她去救他。别扭归别扭，总不能亲眼看着他葬身海底。

    她深吸口气，催动着爻灵体内的灵力，歪歪扭扭的朝魏然滕过去。

    强烈的金光将她震得透不过气，她还是憋着口气努力朝魏然靠近，或许是魏然随身携带的骨伞感受到她的气息，顿时飞出来，将她扯到魏然身边。

    小竹在浪尖上站不稳，雨水纷纷洒下来，将她淋得湿透，风声狂烈，打着旋撕扯她的衣裙和头发，小竹觉得自己要被扯进漩涡中，咬着牙，伸手抱紧魏然的身体。

    魏然睁开眼，看见她，从难以置信变得愤怒，“你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发火。

    小竹垂了垂眸，低眉顺目的样子像一个认错的孩子，可说出口的话却那么倔强，“你刚才还没回答我的话，你是真的很爱茵竹，你这段时间一直都把我当成茵竹，对不对？”

    魏然垂眸看着她，只是一瞬，就狠狠推开她，“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

    小竹不依不饶的凑上来，抱住他不撒手，“你不回答，那你就是承认了，你爱茵竹，你就是把我当成她的替身。”

    魏然无暇分心，没有力气再推开她，却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小竹双手板正他的脸，逼迫他看着自己，她凝视他的眼睛，尽管周围狂风骤雨，但他的双眼依旧静若平湖，小竹凑近他的脸，唇几乎要贴上他的，“你说啊，你说话啊，魏然，你是不是很爱茵竹？”

    他清楚的看见小竹眼底的红痕，那么执拗，那么痴狂，他轻轻扯了一下唇角，看来，是自己错了，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决绝，说得还不够绝情。

    看着她的眼睛，魏然一字一句道，“无论我爱不爱茵竹，我都不会爱你。在我心里，你和她，不同。”

    “是......这样吗......”

    小竹身体踉跄着后退，她几乎站不稳，狂风暴雨猛烈扑打她的身体，澎湃海浪拍击她的灵魂，世界被海水淹没。她却觉得，这水淹没的只是她一人，这风羞辱的只是她一人。

    魏然可以牺牲自己拯救苍生，却独独不肯赐她一点仁慈。

    一步步后退。

    失魂落魄，伤心欲绝，心如死灰，世间最绝望的字眼都无法形容她此刻的痛苦。

    身后是无边无际的海水，浓墨一般的黑暗。

    她头也不回地往下跳。

    当初是他从停尸房将自己捞出来的，那么现在就把这条命还给他，也把这缕魂魄还给茵竹，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不复相见。

    “你做什么？！”

    小竹倒下的身体被一双手臂紧紧箍住。

    魏然的脸近在眼前，远山一样的眉眼，孤峰一样的鼻翼，在她眼中如此陌生。

    向来从容平静的男子，此刻怎会如此慌张？

    她别开脸，失笑，“你放开我，我死不死，关你什么事？”

    “你的命是我救的，死不死，什么时候死，都是我说了算。”

    她简直要不认识他了，这还是那个温柔妥帖的魏然吗，还是那个百般呵护万般纵容她的人吗？

    唇边漾开一个无力至虚弱的微笑，“你是我的谁，凭什么决定我的生死？”

    魏然的发被雨水打湿，几缕发丝狼狈的贴在额头，他双目泛红，说的话好似从喉咙里抠出来，“听话，不要犯傻。”

    小竹闭上眼，侧头，两行清泪滑下脸颊，烧心灼肝，“魏然，你可不可以，吻我？”

    这是我唯一的请求，是此生遇见你后，藏在心底最深的请求。

    魏然望着她，心脏第一次有一种被人揪紧的感觉，疼痛从那里一丝丝传出来，叫他无法抵抗，无法忽视。他敛目感受着这种疼痛，有什么地方在一点点裂开。

    小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让自己更加贴近他，眼神执拗的缠着他，一丝半点也不肯松懈，仿佛魏然不吻她，她就会死不瞑目。

    魏然轻轻叹口气，缓缓低下头。

    唇齿相融，鼻尖相触。

    魏然的吻并不浓烈，小竹闭上眼，脑海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如果他真的如此心甘情愿就好了。她自嘲地想，可惜并不是。

    魏然放开她，“够了吗？”

    小竹碰了碰他的唇，直视他的眼睛，“魏然，你的吻技并不怎样。”

    “是吗？”他又低下头。

    片刻后，他对气喘吁吁的小竹道，“这样呢？”

    小竹双颊绯红，还是嘴硬，“需要再练练。”

    魏然无心和她说笑，放开了她，转身望向天边，沉声道，“我的话，该说的已说清楚，你当明白。”

    “我明白，”小竹盯着他的背影，“可我不甘心。”

    魏然身体僵直，片刻，转身对她道，“小竹，我不值得。”

    “你值得。”

    魏然心知说再多都是浪费口舌，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轻声道，“你先回去，这里的风浪还没结束。”

    小竹反而上前两步，抬头对他道，“我留下来帮你。”

    她如何能帮？他身负华旭的灵力，处理起来尚如此棘手，小竹又能做什么。

    他只当她是胡闹，“你回去，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你受伤了，况且长琴告诉我，要是华旭再受重伤，定会伤及你的魂魄，要是你魂飞魄散，我怎么办？”

    “可是你留下来能做什么？”

    小竹听出他无奈的语气下隐含的一分动摇，很有把握的开口，“我们得唤醒华旭，让他苏醒，释放体内的鲲鹏之力。”

    魏然身体一怔，又道，“他现下沉睡，如何能强行唤醒......”

    “爻灵在我体内，就让爻灵唤醒他。”

    魏然诧异的望着她。

    “他那么爱爻灵，一定不希望看见爻灵有性命之危。一会儿，你助我催动爻灵体内的灵力，暂时压制四处奔涌的海水，紧要关头，我会设法让自己受伤，性命岌岌可危之时，华旭一定会醒来救我。”

    “要是他没醒呢？”

    “没醒，那就换这个法子再试一次，总之，我要让这副身体陷入危险之中。”

    “要是他还是没醒，我又来不及救你，你可有自救之法？”

    小竹愣了一下，“没有。”

    “那你这法子就行不通。”

    “……”

    “唤醒他，可以不必用这么极端的法子。”

    小竹睁大眼睛，“你有办法？”

    “你可以把自己当做爻灵，对华旭说一番能够触动他心弦的话，勾起他的神思，或能令他苏醒。”

    小竹静了片刻，“那我想想说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