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儿妆（一百零八）

他亲手移栽的枫树，火凤放了一把火，连树带根烧得一干二净。

    室外冲起的火光没能惊扰室内的旖旎温存。

    那日一别，时光飞逝，已是五百年后。

    五百年于火凤而言，宛如五天五夜，一场醉酒酣眠，浑浑噩噩不知日月而已。

    当她终于从满屋子酒罐酒瓶里抬起头来，起身推开闭了不知多久，已落满灰尘的英华殿大门，外面的世界早已日月轮转，天翻地覆。

    瑶池旁，一只仙鹤正闲庭信步，时不时转过修长的脖子，看向懒待惯了的火凤。她一手提酒瓶，一手将胸前的长发甩到身后。然后继续仰头喝干瓶子里最后几滴佳酿，再也倒不出，嗤一声，随手一扬，酒瓶就滚出老远。

    忽一侧头，就见两个小仙娥端着酒菜从侧旁小道上走过，衣带飘飘，时而交谈。

    火凤凝神看了两眼，竟像是生面孔，只是她们手上的托盘内，端正摆着两壶酒，酒香顺着春风钻进她的鼻子。

    火凤耸了耸鼻尖，心说可真香啊，巴巴的跟上去，想趁她们谈话的空隙将人敲晕了偷酒吃。

    走近了，正要一个手刀砍下去，就听其中一人“啧”了一声，“听说下界燕城闹了两百年的旱灾终于平息了，起初天帝还为这事将众仙官骂了个狗血淋头，弄的人心惶惶，现在可好了。”

    “可不嘛，终于安生了，”另一人接道，“要不是太子长琴与孟章神尊一同下界平难，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太子长琴和孟章神尊是人间的英雄，现在各地都供奉着他们的神庙，香火一直很旺呢，各位仙官都羡慕死了。”

    “让他们羡慕去！”

    “我还听说，燕城旱灾，全是因为一个名叫燕陆的黑衣厉鬼折腾的。这次两位神君下凡，就是为了对付那黑衣鬼……”

    “那黑衣鬼可一点不好对付，就算是两位神君一起下凡除恶，也没有全身而退，两位……伤的很重呢。”

    “是哎，孟章神尊有龙骨护体，还好些，就是苦了太子长琴了……经此大战，他仙力所剩无几，如今连命也快没了……”

    说到此处，两位仙娥互相看了一眼，眼里都流露出某种无能为力的焦灼。

    火凤砍到一半的手掌，定在了空中，半晌都没挪位，两位仙娥叽叽喳喳的走远了。

    火凤的魂儿似乎也跟着飞远了。

    天边的云影破碎，满眼绿色变得纷繁交织。

    她怔怔的目视前方，呼吸乱了节奏，心想着最后那句话：……经此大战，他仙力所剩无几，如今连命也快没了。

    什么叫……命也快没了？

    脚下用力一踏，身子疾风般窜入午后泼墨般浓郁的树丛，埋着头奔了半晌，才发现自己慌不择路。

    火神殿应在龙翔山西北方，她喘了口气，定了定神，突然想起五百年前，他搂着另一个女子缠绵……

    那此刻的自己又在干什么呢？

    很快，她给自己找到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每当她闯祸，长琴总会挺身而出，替她抗下一切责罚，作为一只知恩图报的凤凰，她理所应当去看看他，就算什么也做不了，替他倒倒水，擦擦手……也是说得过的。

    这么想着，火凤深吸口气，便往火神殿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