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这锦秀河南岸便是方家的园林,那是房家园林,北岸有名的则是张家园林和傅家园林,老夫认识这两家主人,极好客的,一会儿,老夫陪两位大人进去观赏观赏。”
“这...”
洪卢二人对视一眼,苦笑一声,太康伯如此热情好客,他们实在是没有理由推辞。当下便各自点头应了,张国纪欢喜之下,便在前头带路。
既然是和皇后的父亲一起散步游玩,这自然就要说到皇后,提起皇后张嫣,洪承畴和卢象升无不露出钦佩之情,纷纷称赞她有古贤后之风。
尤其是洪承畴竟赞不绝口,直赞道:“皇后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古风,当真是可敬可佩!”又夸赞起张国纪来:“国丈教女有方,父女将来必为千古佳话,叫后人敬仰...”
对洪卢二人的称赞,张国纪十分受用,先是称谢了一番,接着随口谈起了女儿宝珠在宫里的一些事情。说着说着,自然便联系上了客魏二人。
“小女没少劝谏皇上,劝皇上远离客魏,一次还亲笔抄写了一篇《出师表》,用朱笔在‘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数句下面标上记号,可皇上根本听不进去。”
一听皇后还有如此心计,洪承畴和卢象升听了顿生敬意,不由地喊出了“难得!”二字。
随后卢象升又担心地问道:“下官听说奉圣夫人和魏阉是一对狠毒之人,皇后如此不喜他们,他们岂有不报复之理?”
闻言,张国纪轻叹一声,回答说:“倒让卢大人猜中了!小女在宫里确是受到客魏二人折磨。常常是几个月,小女都见不上皇上一面,而客魏这对狗男女还以各种借口阻止皇上去坤宁宫,并大施挑拨离间,令皇上冷淡小女。小女孤苦,常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屏去宫人,孤寂静坐絮絮独语。”
听到这里,洪承畴和卢象升同时面露怒色,为皇后的遭遇愤愤不平。这些事情他们可是头一次听说,且是从皇后父亲口中所闻,自然是信之不疑。
张国纪为人爽直,没有什么心计,对着这两位芝麻小官,就好像憋了许久,突然遇到个说话人般,一时竟将胸中郁闷滔滔而出了,又说道:“还有更难堪的!小女生日那天,按例应赏内官各一二两,可小女身为皇后,手中拮据到竟无银钱可赏宫人,最后只得拿些豆叶!”怕洪卢二人不知道这豆叶是什么,特意解释道:“这豆计就是用微薄银子铸成的圆珠、方片,此等之物代替皇后生日赏银,可想而知,小女心里会有多难过?而一个月后客氏生辰,皇上不仅亲自光临,而且赏赐内官丰溢,赐得都是兜罗绒!比起小女那豆叶来,当真是叫人心寒啊!”
此刻,不仅张国纪是一脸心酸难过,洪承畴和卢象升更是响起叹息之声,就连那老仆也是为自家小家感到不值。
就这么说了些皇后在宫里受客魏刁难的事情,张国纪忽然话锋一转,直道:“杨涟杨公前几日上疏弹劾魏忠贤,披肝沥胆,令老夫敬佩万分。此事宫内人人皆知,据小女说,那魏忠贤在皇上面前又哭又闹,装出一副可怜相,不久前拙妻进宫探望宝珠,小女还绘声绘色形容了一番那魏阉丑态,很是开心的样子。”
怕是想到女儿开心,张国纪这做父亲的也连带着开心,说这些事的时候,神情明显精神不少,脸上也有淡淡的笑意。
一听魏忠贤还有那惨样,洪承畴和卢象升也都会心一笑。
“不过,小女让她母亲告诉我,叫老夫再想法转告杨大人,那魏忠贤逢人便说东林杀我,发誓要报这个仇。魏阉为人一向心黑手狠,东林诸公还需防着他些,以免被他荼毒!老夫幸不辱命,已将这消息早早知会了杨公等人,这会杨公他们已有计较,明日朝会之上便是要发难,叫魏阉不得好死!”说完,张国纪咬牙切齿,可见对魏忠贤有多憎恨。
洪承畴亦道:“皇上圣明天子,是非屈直自有公断,明日朝会,东林诸公人人敢先,届时公理自在人心,怕魏阉难逃此劫!”
卢象升附和一声,但未多说什么。其实他是想说明日或许凶险,魏阉不见得就会输,但看太康伯这样,这话终是没说出口。
听了他们的话,张国纪更是深信明日魏阉必定会被皇上处置,女儿在宫中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日月了。
不知不觉中,张国纪与洪卢二人,已来到张园门前,张府一听是当今国丈来了,忙请他们进去。游完张园之后,张国纪又陪二人赏玩了一番傅园,直到天上突然响起炸雷,这才慌忙与他们作别,赶着回府去了。
雨来得太快,洪卢二人没有随身携带雨具,又不好意思在傅园盘恒,便顶着雨冲了出去,直淋得一身落汤鸡,各自钻进马车拱手作别,相约明日便在午门外听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