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云都不足以形容大兵的吃相,几乎就是鬼子扫荡一样,转眼间,一盆菜三个馍干干净净。
这吃相看得八喜直咽口水,愕然道着:“我日,你天生就是当民工的料啊,这样能吃……饱了吗?”
大兵摇摇头,没有。
“不能吧?比我都能吃?”八喜惊愕道,这种大油肥肉杂烩菜,除了干重活的喜欢,一般人根本吃不了多少,那可是整整一大盆啊。
“我都好几天没吃饱过了,医院那病号饭,只给一点点流食,他们就不打发,我也要走的。”大兵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跟我来……搁这块,没人笑话你,紧饱里吃。”八喜亲亲热热拉着大兵,直往住处去了。
又来俩馍、半盆,吃完了,不过速度慢了。
再来俩馍、半盆,吃得更慢了,等终于把最后一片带着猪皮的肥肉嚼到嘴里,大兵撑得幸福到哼哼了,一幸福才发现,左右围了数个民工,都眨巴眼看他,就像看外星人一样。
“我……那个……八…八喜。”大兵不好意思了。
“吃饱了么,大兵?”八喜亲热地问。
“饱了,真饱。”大兵不好意思地道。
“那那,喝口水。”八喜提着壶,往饭盆里倒了半盆,亲热地道着:“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就是英雄汉也有被一文钱难倒的时候,别不好意思,都是穷哥们,谁也不笑话你。”
“你这不算最多滴,我见过一个后生,一顿吃了八个馍。”林子夸张道。
“第一顿多,三顿过来就吃不动了。”又一位民工评价道,他指着大兵道着:“八喜,别说哈,这后生壮着呢,干活肯定是块好料。”
“他不是民工,干不了咱们这活啊。”八喜道。
“嗨,别别……那个,我……”大兵喃喃道着,众人再看他,他终于憋出来了:“要不,我跟上你们干?”
众民工互相看看,然后都看八喜,八喜乐呵道着:“没问题,干吧……这时候青黄不接就缺劳力呢,不过工资可不高啊,现在都是零活,管吃管住,一天给你算……四十块。”
哧…哧…有人在偷笑,八喜开始坑劳力了。对人工价格根本没有概念的大兵没想,直接点头了:“行。”
“有点低了,不过你肯定也干不长,多少帮点忙就行……等你想起来家在哪儿呢,肯定够路费了不是。哎对了,我们抽空帮你想想啊,说不定都能帮你想起来呢。”八喜拍着胸脯道。
“把你能得,比医生还牛?”三蛋损着八喜,知道他是经常吹大话的主。
“只要人心齐,这事算个屁?咱们这小区多少工人呢?送料的,山东滴;搞塑钢的,湖北滴,送石料的,广东滴,就小区这周边做建材和装修滴,能找出全国十几个省的人。”八喜道。
“那他们未必认识大兵啊?”三蛋置疑道。
“一看你就没文化,明儿都叫过来说家乡话嘛,不过地方人听不懂地方话,他要能听懂那个地方的土话,那肯定就是哪儿人嘛。”八喜道。
“嗨,这个办法好。”众人齐夸八喜聪明,连大兵也乐了,边喝水边朝着八喜竖大拇指,吹了半天牛,大师傅敲锅时候聪明的八喜才想起来了,直喊着:“嗨,别涮锅,我还没吃呢……给我下点挂面算了。”
这时候,大兵赶紧起身,把手里的盆就着水龙头仔细洗洗,不好意思地给了八喜,把人家那份都吃了。八喜却是亲热的安慰他,没事没事,你别心里过意不去啊,不值多少钱,我们天天吃这个呢,大桶装的地沟油,大块切的冷冻肉,一般人胃不好,吃了得拉肚子啊。
这客气得,听得大兵“呃”地一声,直打嗝,八喜却是浑不在意似地,钻厨房煮挂面吃去了。
当一个人突破底线之后就没有下限了。盆子脏了点凑和着就能用。房间脏了点,可总比风餐露宿强一点。民工差了点,可总比被人当精神病抓起来强一点。
于是大兵在这个民工打着地铺的宿舍里安顿下来了,八喜不知道那儿找来了一身脏脏的迷彩服,一双半新的胶鞋,给大兵换上了,至于床铺更简单了,装地砖的瓦愣纸板一垫,装建材的塑料袋子一铺,崭新的加床就ok了。
睡前娱乐活动开始,抽着劣质烟、甩着扑克牌、抠着大脚丫,和着荤素不忌的笑话点缀,其乐溶溶的氛围,让大兵感觉到莫名地心安,不像在医院里看到那些愁苦的病人和家属,心情总是那么沉闷。他看着这些民工赌五毛钱的*,看着看着就累了,他倒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睡得很香,连八喜给他身上盖了一件破旧的大棉衣都没有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