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始终不敢直视怀中的念香,他的唇就贴在她柔软的发上,许久许久没有移动,她坦然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而越是如此,越是在他心中平添了无形的压力。
他要怎样才能抚平她的伤,这个伤痛不是别人给的,恰恰是他给的。他努力打开他有些嘶哑的喉咙,也许此刻他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但却不得不说:“香儿,你怪朕吗?”
念香在他的怀中抬起头,分明的眼睛里带着一份宽容,她知道他对自己的怜惜,可人在其位,身不由己;她更明白他的丧子之痛,偏偏又要看破生死,淡然处之,他的伤,他的痛,不能说也无从去说,她突然紧紧抱住他,反问道:“为什么会怪皇上?”
“朕······竟然允许他们去查你,去审你,而朕却不能为你说一个字。”赵匡胤的声音有些哽咽,虽然仅是一瞬间的,但仍透着些许的无奈,不得不承认,即使身为帝王君主,他仍有着许多无奈,这个他心爱的女子,他竟无力去保护于她。
“不!皇上反而是护了我!”
“噢?”他吃惊地看着她,她的脸上跳跃着顽皮的气息,一双眼睛故意滴溜溜乱转,嘴角在脸颊上笑出一条微微上扬的线条,她的笑靥就那样一下一下撞击着赵匡胤本已成熟、阅历丰富的心,那种沉醉将会是毕生难忘的。
看着她轻松的表情,他揪紧的心一下子松弛了许多,拍拍她的头问:“这,怎么讲?”
念香嘟着嘴,一字一句娇嗔道:“因为,皇上是明君啊!无论我有没有名分,如果皇上不分青红皂白,只一味袒护于我,外人便会说皇上是个贪图美色的无道昏君,而我也脱不了狐狸精的骂名。纵使那药不是我下的,旁人也多半相信是我下的,人言可畏!再者,皇上就是因为相信我,才敢让人去查,才能还我一个清白,不然,若只管替我遮掩,就算一时没有性命之虞,也终要落人口实,免不了受人指指点点,终不及如此坦坦荡荡的好!”
“朕的小香儿啊,你怎么如此通情达理,又如此善解人意!”赵匡胤捧起念香的小脸,她皮肤上细细的绒毛像婴儿一般呈现出鹅黄色的光晕,在他深情的注视下,她的脸颊慢慢染上淡淡的浅红。
甩开他的手,她故意跑开,却听他在身后笑谑地说:“你怎么这么聪明啊?究竟是长了几个心眼?”
“难道,我也长了个七窍玲珑心不成?”
“那,朕倒要见识见识这传说中比干才有的七窍玲珑心了!”说着猛一下抱起尚在嬉笑的念香,她娇柔地俯在他的胸前,听两颗悸动的心跳动的越来越快,慢慢那心声纠缠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爱的共鸣······
“娘娘,如今该如何是好?”
“事已如此,还能怎样?想不到这丫头如此命大,怎么会无端跑出这么个糊涂虫来,做了替死鬼,坏了我的计划。”忽明忽暗的灯光照在张贵妃的脸上,使得那一张本该娇俏万分的脸庞无故多了一股阴郁之气,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命中或该如此,只是,不要查到我们身上才好,你去使些法子打探打探。”
“是,主子!”宫女慢慢退出门去,不久却捡的一个小纸条回来,“主子,您看!”
张贵妃心中一紧,颤抖着接过纸条,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宫内的一切风吹草动他皆尽收眼底,对他的恐惧经年累月,像一颗生命力极强的种子就那样深深扎根生长于她的心底。
慢慢打开纸条,“不要动念香!”念香?她?为什么?张贵妃的眼前似乎飘过一丝微云,难道?久违的笑意静悄悄地爬上她的眼角眉梢,原来,他,也是有痛处的!
阴暗的牢笼内,不时传出惨烈的喊叫声,那种近乎鬼哭狼嚎的惨叫足已让人忘了是在阳世亦或阴间。
紫烟带着满身的伤痕,她自始至终不明白仅仅只因为她躲在了一个箱子里,仅仅只因为她痛恨念香,便会为此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是的,她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去了解,这出戏里她变成了多么重要的角色,后续的所有都一律与念香无关,不是念香要她怎样,而是这出隆重无比的大戏里需要她这么一个适当的牺牲者。
裴鑫再一次挥舞起鞭子,他动作娴熟得像是在舞蹈,那皮开肉绽的声音有节奏的发出着,紫烟又昏死过去了。
在那个大人物亲自来到这个人间地狱之时,裴鑫惊呆了,“他”捂着鼻子试图掩住这里刺鼻的腥臭味,“他”冷冷地看了看紫烟,极为冷漠地说:“她犯了那么大的事,不要让她再活着走出这个牢房了!”说着,扔下一张早已措辞好的供认状。
裴鑫卑微地俯下身,他不明上面的意图,但长久的训练使他养成了服从的习惯,何况今日的命令正中他的下怀,只有紫烟的消失,才会使整件事永永远远的消失,也只有紫烟背负上这个不能逆转的罪名,念香才会真真正正的平安。他不知道那只真正的背后黑手究竟是谁,但此刻的他别无选择。
他拿起紫烟满是血污的手指重重压在那张供认状上,轻轻抬起紫烟已不成形的脸,她微弱的鼻息在他听来是那样的刺耳,伏在她的颈部,也许,死亡才是她最好的解脱。
他无畏地盯着她因为憋气而怒瞪的双眼,他不信因果报应,却莫名的一阵颤抖,最后只说出一句:“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