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初醒又受了惊吓,好半晌没听清说的是什么,一颗心扑通扑通快要跳出胸口,脑袋嗡嗡作响,不由心生疑窦,莫不是真遇上鬼了?
良久,恐惧没有因时间而减退,好在思觉已渐渐恢复,她努力聆听动静,分辨出是个男人的声音。
“皇祖父,其实孙儿并不想当皇帝,您也一定是知道的,但仍旧将重担交给孙儿,孙儿虽不情愿,却也晓得责无旁贷。您曾说过,叔王暴戾,恐难为仁君,故而您才从小便教导孙儿为君之道,您的苦心孙儿明白。”他叹了口气,又道:“孙儿有心要做仁君,令天下百姓有所衣,有所食,有所归。只是叔王哪怕被天下人唾骂也要得到的皇位,孙儿知道必定难坐,孙儿不敢祈求皇祖父宽容体谅,若孙儿注定是个无用之人,便诚请皇祖父庇佑一国百姓,万般劫难,孙儿独尝也甘之如饴。”
而后,她听见叩头的动静,忽而想起三年前见到的那个骑鹿少年,可曾有过这般沉重心事?不由竟为他叹息了。
“谁在那里?”
一声叹息暴露了她的存在,卫良渚起身注视着神台,良久,从佛像后头的阴影里走出个人影,她站在那里,还不及佛像一半高,又惊又恐的大眼睛像极了他豢养的白鹿,就连纤瘦的身量也像。
他故意做出一副刻板愠怒的表情,质问道:“你躲在那里做什么?”
她吓得不轻,慌手慌脚从神台上爬下来,却不慎绊倒盘香,那窘迫局促的模样看在他眼中竟是这般可爱,然他没有表露分毫。她老老实实跪伏在地,答道:“奴婢是洒扫大殿的宫娥,不慎在佛像后头睡着了,请陛下责罚。”
睡着了?众人不敢靠近的国祠她居然也能安睡!他更加好奇,兀自念道:“睡着了……”转而又说:“即是无心便算不得过失,你敢来洒扫,孤该嘉奖你的勇气才是,你想要什么?”
事情转折得如此突然,她几乎是没怎么思索脱口便出:“奴婢听闻真龙天子的头发能实现愿望,所以想要。”她的愿望同她的梦一样,可望不可即。
“哦?”他越发来了兴趣:“你有什么愿望?”
许是自己也觉得不切实际,只能说起漂亮话:“跟陛下的一比,都不算什么。”
“大胆!”不知怎地,他的情绪又变了,仿佛捉弄她实在有趣:“你听了孤的秘密,不怕孤杀了你么?”
这次,她并不觉得害怕,因为她之前听了新皇的悄悄话,她坚信自己的直觉,新君并不像卫敖所说那般一无是处。遂诚实以对:“不,陛下你需要的不是一具死尸,而是能听您说话的活人。”
卫良渚贵为皇长孙,如今又是新皇,拥戴他伺候他敬畏他的人数不胜数,却从来无人关心他心中所想,故而女菀的出现仿佛是天赐的宝贝,是他封闭人生里的一缕清风,一朵解语花。
“你该庆幸孤确然不需要死尸,起来吧。”
“谢陛下。”她长舒口气,然而她很快便呆住了。
入宫三年,前前后后有过几次不深不浅的交集,竟也是到了此时才得见真容。比起卫敖,他拥有更加平静温和的长相,春山似的眉毛,竹叶般薄薄的嘴唇,以及与世无争的清澈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