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仲兄伐楚时,曾于淮阳为乡友立碑。”惊长叹口气,轻声道:“归云梦时,便将他们的遗物交给他们的亲眷。同时自掏腰包,在云梦泽立英烈碑。凡云梦人战死沙场者,皆可登名。”
“英烈碑……”
李信苦涩点头,自语道:“古之穰笡,爱兵如子。士卒次舍,井灶、饮食、问疾、医药,身自抚循。三日而后勒兵,病者皆求行,争奋出为之赴战。传令:铸英烈碑,以彰秦卒开疆拓土之功。届时,本侯亲自为英烈书名!”
“将军英明!”
惊长拜作揖,起身告退。
陈婴则是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看来母亲的告诫,又都对上了。秦国一切都讲究实用,什么儒家法家,能为秦所用的才是好家。是谓循名实而定是非,因参验而审言辞。治国不一道,便国不法古!
来至岭南,他看到了秦军的改变。本以为齐楚士卒会闹事,可他并未瞧见这些。这可都有赖于李信的治理,他明确说要摒弃昔日观念。没有齐人楚人,只有秦卒。敢言齐楚者,一律军法从事。
当然,拉山头这事肯定还有。毕竟语言不通,也难沟通交流。但起码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上了战场便是袍泽。陈婴本以为会看到秦人仗势欺人,同样未瞧见。大部分秦人都有优越感,他们是胜利者是正规军,可不是这些杂牌军炮灰能比的。
陈婴问过麾下百将,才知道刚开始是有的,这种歧视体现在方方面面。就比如吃饭时少给半勺米,挑齐人楚人守夜。他们用的甲兵也会差些,或多或少有些小毛病。各种辛苦活,往往都是让他们干……
因为,秦国是胜利者。
这种优越感,很多秦人都有。但凡聚兵合将,必起纷争。李信为将多年,知晓治军要恩威并施。不光要爱兵如子,更要恪守军法。若是太过宽仁,只会令军纪涣散松松垮垮。所以李信便拿追随自己多年的短兵五百主开刀,当众笞刑三十,并且由他亲自动手。
自那后,再无人敢犯。
李信知道很多秦人不服气,凭什楚人能和他们享受同样的待遇?!昔日秦楚大战,死伤无数。关中无数老秦人战死,以至于十死五六。李信昔日作为上将军,率领二十万大军出征,难道忘了被项燕所杀的秦卒?
李信将心有不忿的百将五百主悉数召来,亲自向他们解释缘由。昔日的义渠国与秦乃是死敌,可随着义渠覆灭并入秦国后,也成为秦国骁勇善战的锐士。他们以病终为不祥,战死为吉利。若是战死,便可聚柴而焚之,熏上谓登遐。
是的,义渠人更喜火葬。
今齐楚已为秦地,那齐楚之人可为秦人乎?!
现在他们都是秦人,也是秦卒,是战场上的袍泽。若继续固守己见互相内斗,必致军心不稳南征溃败。再说尔等也非秦人,有的父辈是魏人,还有的则是韩人,那关中秦人也能对他们颐指气使?
昔日的上将军蒙骜,齐人!
左丞相李斯,楚人。
右丞相冯去疾,其祖上便是大名鼎鼎的上党郡守冯亭。采驱虎吞狼之计,率领上党郡投降赵国,引发长平之战,最终兵败而死。冯亭死前更是怒言:宁死不为秦人!
内史腾,韩人也。却率秦军攻其母国,大败韩军擒获韩王安,收缴韩国的全部土地,设置颍川郡。
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李信又以谏逐客书的内容规劝,让他们勿要再持旧见。否则的话,今后便休要怪他军法不留情!
自那日后,秦军营帐内也算是其乐融融。各自约束后,秦卒也不会再故意刁难,而是将他们都视作秦人。虽然还有小山头,但比先前要强太多。
……
“陈生。”
“下吏在。”
李信面露微笑,“本侯记得,你也懂些越语。若是由你为使节,劝降东瓯闽越,可有把握?”
“下吏愿往!”
“善。”
陈婴未曾露怯,继续道:“不过,下吏希望能得将军相助,能令下吏乘楼船入东瓯。越人水行而山处,刳木为舟,剡木为楫。善制舟楫,巧于驭舟。尚铜鼓精于剑,熟水性,善使舟及水战。下吏以为,可凭此震慑东瓯闽越。”
“五十艘,可够?”
“足矣!”
秦国的楼船之士也不是吃素的,此次南征也派遣了诸多楼船。从会稽郡顺流南下,能减少诸多劳力。若能令东瓯闽越归降,后续就可从东海郡出海,沿着海滨一路南下。至东瓯或是闽越,再以人力牛马运至前线。
“此外,还望将军派兵佯攻蜂部。如此恩威并施,东瓯闽越必定跪地请降,削去王号自降为君。就如卫君角,虽有君名却无实权!”
“可!”
所谓的蜂部,居于东瓯以西。加起来不过数千人,他们信奉蜂神,将蜂蜜视作蜂神馈赠的珍馐。他们的大巫掌握着饲蜂驭蜂的能力,可以带领族人精准找到蜂巢。若是有族人违反规矩,还会被扒去衣物被蜂活活蛰死。
陈婴所提,恰好也是李信所想。他本来就打算佯攻蜂部,也算是借此逼迫东瓯闽越。若他们不降,秦国便可从佯攻变成强攻。只要夺取蜂部之地,就能顺势进攻东瓯和闽越!
“说起来,吾等人手似乎不太足。”
“放心,会有人的。”
李信自信一笑。
他也很好奇,皇帝会安排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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