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尔汉四人的调查结果,证实阿巴亥大福晋与大贝勒代善之间不同寻常的往来,阿巴亥衣着光鲜频繁出入大贝勒府邸,与大贝勒同桌共食。这件事升级到最后,阿如娜、康佳娜两位蒙古福晋举发阿巴亥中饱私囊,窃藏绸缎、蟒缎、金银财物,努尔哈赤遣人去界藩山的居所搜查,又在十二阿哥阿济格与阿巴亥弟弟阿布泰二人家中搜出许多财帛赃物。努尔哈赤震怒,虽没有对外定代善的罪,却以中饱私囊为由将阿巴亥休离。
赫图阿拉在顷刻间翻天覆地,蒙古福晋举报有功,却同样有替阿巴亥窝藏赃物之嫌,最后努尔哈赤将阿巴亥遗留下来的一些衣服首饰转而送给了纳纳昆和乌云珠阿巴盖两位叶赫福晋。而原作为阿巴亥的两个小丫头德因泽和阿济根抬做了小福晋,且破格赏赐与大汗同桌而食。
看得出来,这一系列手段下来,努尔哈赤到底还是顾念着代善这个儿子的,一来大约是自己的脸面,二来大约是因为杀了长子后颇生悔意,在人人都觉得代善要倒大霉的时候,代善却被轻轻放过了,浑然局外人一般。只是德因泽与阿济根的那道破格赏赐传出,让人才品出一丝诡异的味道来。
莽古济尚未从阿巴亥休弃的事上乐上一刻,便被女儿女婿和离的消息震得久久不能言语,等她好容易听明白后,气得把饭桌都给掀了,可这会儿,阿木沙礼却已经打好了包裹,坐着马车带着两个贴身丫头回到了家中。
“你!你!”莽古济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偏阿木沙礼回家后像个没事人一般,神情淡然从容得仿佛只是偶尔回趟娘家吃顿饭而已。
看到姐姐这副样子,就连佳穆莉也实在忍不住了:“姐,你不用替姐夫遮瞒了,外头都传遍了,说是姐夫和身边的小丫头好上了,要宠妾灭妻!”
阿木沙礼心口微微一疼,面上却笑道:“你这是哪个话本子有看多了,哪来的什么宠妾灭妻,国欢要娶她做二妻也是天经地义的。”见佳穆莉气鼓鼓欲张嘴,忙转向莽古济道,“额涅,我和国欢过不下去,和任何女人都无关。他娶再多的福晋于我而言其实都没关系,我与他和离,究其缘由,您是再清楚不过的。”
乌吉将站立不稳的莽古济扶到炕上歪躺下,满心哀伤道:“大格格,福晋连日操劳,病才养得好些,今儿才下地,您不说侍疾,也不能如此让福晋忧心啊。您这般,真真是拿刀子在剜福晋的心头肉啊。”
莽古济听得这话,眼泪潸然而下,痛不欲生,捶胸哭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了,养了你这么个讨债的!国欢有哪里不好,你这么就抝不过性来,非要闹到如此地步。你日后若是自己做了额涅,便能明白我的心苦,你早晚要为今日的胡闹悔恨一世!”
不提这话尚好,这无心之言一开,阿木沙礼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身上的毛根根奓起,言语尖利:“何必等日后,我不是早就做了额涅了!若非额涅,我女儿如今都能……”
莽古济面色大变,侧目瞧小女儿果然一脸奇怪之色,乌吉机灵,忙挽着佳穆莉的手道:“让大福晋好好与你姐姐说道说道,小格格你且随奴才去厨房瞧瞧福晋的药煎好了没?”
佳穆莉虽是年幼,却并不是鲁钝之人,且乌吉嬷嬷故意让她避开的用意如此明显,她如何觉察不到。只是回眸见额涅与姐姐二人之间似剑拔弩张,却又夹带着浓重的悲伤的感觉,令她眼皮狂跳,一个愣神间,便被乌吉拽拉出去。
莽古济躺在炕上微微喘粗气:“你如今真是越来越不怕丑了,非要把当年的事揭出来说,这对谁都没好处。”
阿木沙礼冷笑:“额涅莫以为我还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小姑娘,纵观大金,丢人丢到阿巴亥那样的,也不过是离了汗宫而已,全身而退,既没伤着也没累着。郭罗玛法虽说气恼了她,废弃了这个福晋,可阿济格舅舅他们三人安然无恙。我这点子事莫说已过去了这么些年,即便是眼门前,阿巴亥都不怕丢人了,我又怕个什么?”
莽古济被她的歪理气得不行,手掌在炕桌上拍得砰砰响:“阿巴亥生了三个儿子,肫哲养在她名下,若非顾念儿孙的名声,你郭罗玛法怎会轻饶了她?”
“我听说多铎舅舅病了?这病得倒是及时,郭罗玛法最是心疼十五舅了。”
“你不要给我扯开话题,阿巴亥要怎样都随她去,她是死是活与我何干,她又不是我的女儿。”
“额涅,我只是在跟你说一样的道理。”她走近了些,在炕沿上侧歪着坐下,目光定定地看着母亲,“额涅难道不觉得从郭罗嫲嫲被逐出宫起,这事一桩桩一件件的接连发生得太过巧合了吗?”
莽古济不以为意道:“你郭罗玛法年纪大了,难免脾气不好……”
“额涅,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正如你所说,郭罗玛法年纪大了,自大舅身死之后,大家公认都以二舅为继嗣之人,可拎得清看得透的都明白,打从郭罗玛法册立四大贝勒起,这四人的地位权利都是均衡的,没有所谓的高低之分。四大贝勒互相牵制,彼此制衡,只是大贝勒稍许有点名望罢了。阿巴亥的事闹将起来,如今二舅还有何名望?即使郭罗玛法不曾追责,二舅也是颜面扫地,人气尽失。同理,五舅舅一怒之下杀了郭罗嫲嫲……”
莽古济打了个寒战:“你五舅……那是无心之失。”
“五舅弑母固然是偶然的,但以五舅的脾性,郭罗嫲嫲失宠被逐,他必然动怒,且不愿接了郭罗嫲嫲回家奉养……这一点是必然的!五舅的名声偶然也罢,必然也罢,终归是不好听了,谁愿意追随侍奉一个性情暴虐,不念恩情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