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綎所率的南路军从董鄂路而来,先于经清河路来的李如柏所率军队。连续厮杀了两天一夜的大金八旗在接到消息,刚在古尔本安营便又赶着拔营连夜回赫图阿拉。
努尔哈赤命几个儿子带兵分拨走人,令代善先带二十人扮作哨探开拔,代善走后没多久,莽古尔泰也走了。
岳托抓了两把炒米塞嘴里慢慢咀嚼,而后就地抓了把积雪润喉,抹抹嘴从地上站起来。这会儿人疲马乏,天色已晚,正是最为困倦的时刻。岳托眼睛扫过不远处挥斥方遒的努尔哈赤,和诸多将士相比,沾染血污的努尔哈赤腰背挺直,精神矍铄,一点儿都看不出已是六十的老人。
身后有马蹄声响,不待岳托回头,来人已从马背上翻身而下。
“你不跟着你阿玛同去打前哨,留下来跟着汗玛法一起走,不觉得可惜了么?”
岳托对杜度的态度淡淡的,自那年在暗无天日的地狱中醒来,再见时难免多了一些尴尬。论亲疏,他们本该是最亲近的堂兄弟,可无论是杜度、国欢,还是岳托,都因为不可言语的某些事,感情越来越淡,就连逢年过节也少有走动。
这一仗,打的有多惨烈,未来有多艰难,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
生与死仅在转瞬之间,很多深埋在心底的小疙瘩,在此时此刻,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显得多么的渺小,犹如尘埃。
不由的,岳托冲满脸血迹的杜度咧嘴一笑,从地上搓了一团雪球丢了过去。
“给你,擦擦脸。”
杜度用雪球在脸上滚了一圈,随手用袖子胡乱抹了抹。
“真希望今晚能赶回赫图阿拉,幸运的话还能在家里的炕上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说是明军从南边已经过来了。”
杜度笑的肆意张扬:“媳妇孩子热炕头,也就这么一说,想睡炕,还得先打完那些南朝人再说。”
岳托眯起眼,逆光看向杜度,发觉此时的杜度全身笼罩在点点金光下,神圣而强大,一如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这般仰望自己的大伯父时所见。
“汗玛法应该会有别的想法。”
代善派去打前哨了,身先士卒,有可能他们会在直接南下时遭遇到那两股明军,无论对方是哪一路的,都有至少两万五千人。
而代善带去的,才区区二十人。
连着两日的胜利,以少胜多,凭借的是一鼓作气,但是接下来这仗得怎么打?北面尚未完全清除所有敌军,南面的主力却又攻了过来。
杜度满不在乎的笑,语气带着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豁然,他拍着岳托的肩膀调侃:“放心,你若死了,我必替你收尸。同样的,我若是战死,劳烦你也替我收个尸。”
“马革裹尸。”岳托愣愣的,许久,心中豪情油然升起,展开手臂与杜度抱腰,胸口重重的一撞,很是有力的行了个抱腰礼,“好兄弟!就这么说定了!”
杜度笑声爽朗响起,那头却是驰来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皇太极纵马从二人身边经过,直直奔向努尔哈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