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少年闲庭信步般悠然走过,李亿礼突然噤声。
吴副将还想再追问什么,王备御机敏地拉了吴副将一下。
那少年走了两步,在经过三人身边时,突然回眸浅浅一笑:“能被称为第一的,自然有其出众之处,只是美人迟暮,已是不足对两位大人道也。”
吴副将闻其声吐字清晰,那口音竟是京城官话,再看那少年面相隽秀,举手投足气度儒雅,不由心生好感,只是看他一身蛮夷打扮,不由皱了眉,爱才之心转为责备之言:“你是哪家的子弟,读书之人岂能学那蛮夷,剃发易服,实在有辱斯文。”
那少年也不生气,还一脸惊艳赞叹地拱手作揖:“吴大人说的甚是。”
王备御清咳一声,面露尴尬,大约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竟直接无视那少年,转身走了。
李亿礼看了看傻瓜似的吴副将,又看了看一脸笑意的少年,大约实在是不忍让吴副将陷入笑话的地步,丢了颜面,便硬着头皮介绍:“这一位名叫觉尔察达海,专司汉文通译……”
达海朝李亿礼拱拱手,用比李亿礼更娴熟的汉话说道:“李大人客气了,什么时候得空还请大人不吝赐教贵国文字……不才愚钝,怎么都看不懂李朝文字……”
李亿礼面上一红,他本意是要嘲讽一下女真以前没自己的文字,一直沿用蒙古文,自己本族文字的自创也不过短短数年,没想到达海敏感又机灵,不仅听出了李亿礼话里未尽的潜台词,竟还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暗讽朝鲜几百年一直沿用汉字,要知道李氏朝鲜,自创出自己的文字也不过短短一百六十余年。
大家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达海意味深长地一笑,稍显稚气的脸上突然闪过一道不符合他年龄的冷厉,李亿礼心里一凛,眨眼再看时,发现达海仍是云淡风轻地微笑着,彬彬有礼,没有丝毫异样。
早在李亿礼介绍完达海的身份后,吴副将就拂袖走了,那会儿达海和李亿礼打着机锋,谁也没去在意吴副将的去留问题。
达海三言两语便将李亿礼闹了一鼻子灰,他其实走过来的本意真不是为了故意找晦气的,本想就几个学问上的通译问题请教一下李亿礼,看看能否触发些许灵感。没想到他们三个竟然在说这等无聊的话题,他又不算是个能耐得住气的,所以最后终是彼此不欢而散。
想想今日出门,除了立了一块说有意义,但其作用并不是太大的界碑外,一无所获,他便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最近在木栅内住着越来越无趣,他最看好的,在汉文上颇有天份的八阿哥皇太极居然搬出去住了,想来等他成了家,他的阿玛便会给他分派牛录和职务,到那时候他忙于公务,于文字一途也就算就此止步了。
实在是可惜了。
达海暗暗叹息一声。
女真人重武轻文是必然的,有九成九的女真人不识字,却只有婴幼儿才不懂骑马打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