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斯文白皙,平常看上去给人一种极为亲和的感觉,只是此刻,额头之上,竟是密布汗水,因此便是显得他这张脸多了几分丑态。
而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黑脸的中年人,中年人胖墩墩的,也是笑眯眯的,跟弥勒佛似的。
这时听温仁军道:“我们这么做,事情的动静会不会搞的太大了,这般明目张胆的动手,不怕引起反扑?”
黑脸中年人道:“既然已经动手了,各方面的觉悟自然要有,而且,如果不这么做,你觉得,你下令封杀曙光文具的事情,不会引起陈珞的激烈反应?”
温仁军道:“那是走正规渠道,和这个不一样,我们这是在犯罪啊。”
黑脸中年人冷笑:“温仁军,收起你的这套狗屁做派,什么叫犯罪,难道你的屁股很干净不成?”
一言不合,这中年人就是骂上了,温仁军的脸上闪过一丝的阴霾之色,但是一想起中年人在温家的地位,又是将心底的怒火强忍回去,道:“可是,这些资料,真的有用吗?”
中年人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之声:“有用还是没用,这不是你所能管的,你只管着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别忘记了,你从燕京一脚走进云山市,是谁在背后出的力。有些人啊,能够让你一生富贵,扶摇直上,却也可以,一脚踩下来,将你踩的粉身碎骨。”
温仁军听的这话,不由想起温家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做派来,身体,竟是不受控制的,一个激灵……
不过,云山市毕竟就是云山市,不是燕京。
在燕京,身处一个逼仄的氛围之中,温仁军这样的小人物,是永远都没有话语权没有主动权的,从来都是被人牵着鼻子走,活的窝窝囊囊,不如一条狗。但是,他潜忍着,终于让他等到机会,能够离开那个灰暗的地方,来到云山市。
并不是因为自身地位的提高而给自己带来了什么优渥的待遇,最主要的是,在这里,他手里的权利,足以让大部分的人为之敬畏,他终于可以挺直腰杆,像个男人一样的活一次了。
但是,云山市,并不是温仁军的温柔窟,因为他知道他是带着任务和目的来的,温仁军本身也是知道,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得到一些,就必然要失去一些,这些,他都是有着极大的觉悟的。所以,温仁军一直都是任劳任怨,兢兢业业的忙着分内的事情,从来不会去抱怨什么的,毕竟,云山市的生活比起燕京一条狗都不如的生活,已经好上太多太多。
但是,温仁军所没想到的是,他果然天生就是一个苦命之人,云山市这边市长的位置还没坐热呢,事情,就一桩一桩的接踵而至。
而他自己,也像是一个陀螺一般,被人抽打着,被动的旋转起来,自然,其实这都是没问题的,温仁军愿意做事,也有做事的手段,但是,唯一让他不喜欢的是,他不想有人在背后拿着鞭子抽打着让他做,那样子,会让他觉得自己毫无尊严,觉得自己其实并无改变,还是一条狗。
可是,他为什么要做一条狗?
他很聪明,很有能力和手段,当初只是因为想走捷径一步登天这才入赘进入温家,原本以为,这是一生飞黄腾达的开始,却没想到,却是一脚跨入地狱,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赘婿这个称号向来是极为难听极为刺耳的,特别是在官宦人家,就更加的彰显歧视性的差别。
可以说是一丑变百丑,就是因为赘婿的这个身份,就是因为他改变了自己的姓氏,所以他的人格,他的尊严,也就全部都没有了。
没有人看到他的努力,也没人愿意知道他的努力,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陪衬品,仅仅是温家的食物链之中,处于最低端的一环罢了。
任何人,看他不顺眼,都可以不给他好脸色看,甚至他那个妻子,背地里在外面养男人,他还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这份揪心,这份窝囊,温仁军早就受不下去了,他有想过自杀,但是最终并未实施,因为那样子太过不值,于是他就一直潜忍着,等待一个翻盘的机会,终于,让他等来了这么一天,他被调任到了云山市。
要知道,在温仁军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连向传话之人问询了十来遍,最后都激动的哭了。因为,这对他来说,虽然只是官场之上的一小步,但是却绝对是他人生之中的一大步。
离开燕京,离开温家,离开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不是吗?
可是谁能想的到,在云山市,好日子没过上几天,温家又是来人了,来人叫温永祥,温家的第三代直系子弟,虽然是旁支的,但是,却是比他这个赘婿,更是受到温家人的重视。
而现在,这个人,正在他的耳边,用一种不屑的,命令式的口吻,教他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一旦做了,会导致什么后果。
温仁军虽然内心害怕,但是,那种被压抑已久,甚至都变得有些扭曲的情绪,还是不受控制的蹭蹭的往上冒。
用力的抽一口烟,将指间的最后一节烟一口气抽完,温仁军随手扔在地上,深呼吸一口气,脸色,在灯光之下,忽明忽暗。
看着温永祥,温仁军道:“一如你所说的,我的这身富贵,全部都是别人赠予给我的,我自然会尽心尽力的做自己的事情,可是你这般百般嘲讽,又算是什么意思?是不相信我的能力?还是,觉得这样子会让你很有优越感?”
温永祥之前一直是笑眯眯的样子,这时听了温仁军这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敛了,有些意外,但是更多的,反而是愤怒。
“温仁军,你是疯了吗?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温永祥低吼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温仁军的声音比他更大,气势比他更足。
“你知道个屁,我看你真的是日子过的太好,连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了,别以为云山市天高皇帝远的就没人能管的着你,我现在在这里,还不是伸一根手指头就能硬生生的压死你,你得瑟个什么劲啊。”温永祥低骂道。
温仁军哈哈大笑:“来啊,你压死我看看?”
温永祥的脸本来就比较黑,这时就更是黑的跟一块炭似的,他真的是觉得温仁军疯了,这个小白脸一样的家伙,什么时候居然敢说话这么大声和直白了,要知道,以往他在他的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陪着小心的啊。
难道真的是因为离的燕京远了,翅膀一下子就硬了起来,可是这对温永祥而言,却无疑是认为是自己的地位和尊严受到了挑衅,哪里能听的进去温仁军这样的话,伸手指了指他,骂道:“好啊,真是有种,你就等着看自己怎么死吧?我也不动手,我就在旁边看着,看看你的下场,到底会有多惨。”
说了这话,温永祥大步往外走去,走出会议室,用力关门,门被甩的震天响,巨大的回响声,将温仁军震醒。
他用力的甩了甩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脸上慢慢的,就是多了几分无助迷失以及痛苦。
抱头,一声呻~吟,温仁军有些迷茫不解的问自己:“我刚才是怎么了,怎么会说出那样子的话?”
性格之中自卑和谨慎的成分,一直都是迫使温仁军谨言慎行与人为善的,很多时候,他通常都要忘记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一个劲的将自己的姿态放低,再放低,低到不会生气,不会有任何的负面情绪,低到,可以做任何人的出气筒。
但是温仁军并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过往的姿态压的太低,心态太过不平衡,所以他本身就像是一个火药桶,一旦有合适的点燃的机会,立马就会爆炸掉。
当然,此刻温仁军还并不知道这些,他也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一性格上的缺陷,才导致将来的一连串的事情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