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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剩微微低头,沉默不语,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面如平湖,可最后还是忍不住手指的颤抖,甚至还很扯淡的抽了抽鼻子。他斜着目光看似无意却匆匆问道:“然后呢?”
“然后啊”宋敬涛喃喃,笑了笑,“然后我只知道,当时断弦坊玉长弓姑娘声如天籁,只知道,环绕在玉姑娘绍的人有太多太多,也只知道,玉姑娘身边那捧琴肃立的丫鬟,很有趣。”
狗剩心中莫名的一紧。这个场景他哪里不知道,当年宋姚两族京都叙面,便是选在了断弦坊,由玉长弓姑娘引歌开场,后宴于北湖园。这些往事他早就听唐山叔过,但却是第一次从宋敬涛的耳中听到种种起承转合,心中莫名的就升起一股荒诞感,真想暗骂一句他狗日的命运,他狗日的缘分。可那些暗骂在宋敬涛低低的诉中,却渐渐化为了绵长的叹息,滚落在狗剩并不伤春悲秋的心里,让怀着满腔怒火的狗剩沉默无语,目光出神。
“拼命三郎,拼命三郎这个名号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去的,以至于连我都不知道,而京都人却众口相传。后来想想,许是太爷的手段吧,人方至京都便名声鹊起,虽不好听,但好歹也是件肆意狂放的雅事,天知道那时的京都是多么追求狂放不羁这四个字。”宋敬涛摇头苦笑,“我若是足够聪明,那时就该想到,太爷原意便是想让我与江北姚氏结亲,用我来联姻以提高江南宋家的名声,继而为一封朝奏开放海禁打好足够的基础。只是当时我刚从江湖奔波京都,哪里懂得这许多弯弯绕,满眼除了京华富饶,便只剩了嘲弄鄙夷。”
狗剩并没有话,然而却也微微翘起了嘴唇,轻笑一声。
“骑马客京华,好奇心总是太大,第一次见你母亲时,便是好奇心驱使。那时是八月中秋,桂花开的太过浓郁,京都从中城御道直至上宫塔,全是桂花的芳香。江南有桂,可却太过柔腻,比不得京都的桂花如此直白动人。那时已是深夜,我从江南会馆一路走来,直到上宫塔前的半条街上才定住了脚步,因为桂花直到那里才卸去芳香,可也正是在那里,我才看到了手里捧着烤甜笋,呆立在街上的那个女孩儿。”
狗剩讶然失笑,那娘们那个时候,是刚刚将唐山叔送回上宫塔吧?
宋敬涛不知道狗剩在笑些什么,自顾自继续道:“哪里见过那样的女孩儿,当真什么都不怕,看见了陌生男子,却还凑上去问,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哈哈,这分明就是我行走江湖与女人搭讪时常用的语句,却被她抢先用掉了,所以只能郁闷的我也在哪里见过你。是啊,我当然是见过她的,在玉姑娘旁边捧琴而立却古灵精怪的女子,不就是眼前人吗?几乎是在下一刻,两个人都脱口惊呼。我的是捧琴丫鬟,她的是拼命三郎。”
狗剩皱起眉头,想些什么但却又闭上了嘴,安静的听宋敬涛失笑般继续道:“许久未曾见过笑容如此灿烂干净的女孩儿了,可能是那夜京都的桂花太浓郁,也可能是月色太明亮,竟是让我有些迷茫,眼前这人,仿佛不是世间女子,而是从天外而来的仙子。或许正是这份迷茫,让我茫然的接过了她手里的烤甜笋,陪她逛遍了大半个京都的夜市,天明才傻乎乎的回到江南会馆。”
宋敬涛摇头笑了起来,是很难的一见的明媚灿烂,让狗剩一直处在恍惚中,深深叹了口气。他在心中失笑,原来那娘们还是个一踢双开的主儿。只听过男人脚踏两只船,哪里见过女子左右逢源。狗剩越想越感到可笑,只是最后那份可笑却衍化成了悲凉,让他忍不住像是感冒一样抽了一下鼻子,缓缓道:“所以然后你们便是日久生情,情根深种?当真俗套!”
宋敬涛缓缓摇头,“哪里有什么日久生情,那日之后老太爷便开始商榷上奏开放海禁的事情。当时吴国国力凋敝,与西晔函水关一战的往事还历历在目,加上入不敷出民怨四起的境况,此时提及开放海禁,最是合适不过,老太爷看准时机,当然要一击即中。我虽然不羁,可毕竟还是宋家子弟,总不能每天都游玩在京都里丝毫不过问家族存亡的大事。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随着老太爷打理家族内外事物,分担些许家族生意。”
“那段时间到底有多长,我已是记不清了,只知道之间有过一件坊间议论的大事。断弦坊内的玉长弓姑娘拿出两万两自赎自身,未经允许后又以死相逼。后来总算得偿所愿去往了江南。我那时并不在意这些民间议论的奇闻,只是在想,那女孩儿如何了?可曾受了委屈?今后又该如何。后来得知一切如旧,玉长弓所作所为并未波及到她,才算是放下心来。”
狗剩暗自头,表示自己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是他心中暗道,原来只是一面之缘,你缺席了太过那娘们生活中的起伏辗转,可为什么那娘们还是如此傻笨呢?狗剩苦笑一声,摇头不语。
宋敬涛到这里的时候有些出神,半晌不言不语,最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海禁开放一事敲定之后,我第一时间便去找过她。只过一句话,我许你随我江南结发。”
狗剩愣住,反问道:“她答应了?”
宋敬涛了头。狗剩忽然爆发,陡然站了起来,声音骤然提高喊道:“你他妈真是个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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