珅脑袋里“嗡”一声几乎炸开,颓然坐倒在地上,耷拉着头一动不动。
那彦成听了暗自吃惊,这样一来和珅还不破罐子破摔?他瞧瞧和珅又转脸看永瑆。
永瑆似乎也豁出去了,不言声地盯着和珅。大堂上一阵寂静。
“和珅,你也是一条满洲汉子,别给你钮祜禄家祖宗丢脸。”那彦成打破了沉默,冒出一句话。
“汉人称钮祜禄为狼也!”和珅突然想起太上皇的话。似乎乾隆皇上就站在眼前,依旧安详,亲切,信任地望着他。
“生又何欢呢?”心底有个声音响起来。他不由得厌倦了眼前这些人,厌倦了尔虞我诈的朝廷。
“生是太上皇的人,死做太上皇的鬼”,暂且敷衍这个令他厌恶的现世;太上皇圣灵不远,他愿意去追随,去讲清道理。
试问有像他这样的“大清奸臣”吗?——为太上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新皇上留下亿万白银的奸臣!
“至于丰绅殷德,皇上已经有旨赏给他恩典。治不治罪,是否保留爵位,只看你这当父亲的——和珅,大局已定,还是多为和家后人想想。”永瑆不失时机地说道。
“本王没闲工夫再同你磨牙,认罪服法,做个了结吧。”
听到丰绅殷德和珅再也无话可说,儿子既然保住了爵位,他血脉里不畏死的一股彪悍气倒直冲上来。他向堂上磕头,愿意认罪画押。
和珅由阿兰保带下去监押,永瑆一行人走出大堂。回禀完皇上接下来就要内阁传旨,六部九卿议罪。
王杰同永瑆商量先行回内阁布置阁员,其余人跟随永瑆回军机处。
永瑆拿着和珅的罪状心里如释重负。看身边董诰脸上带着忧郁,他想起了那天从和珅府出来时二人的交谈。
“蔗林中堂,和珅案尽快了结也是皇上的意思,好腾出手来专注剿匪大事。”他解释道。
“枝叶犹存,后患未尽呢。”董诰似乎是应付着永瑆。
永瑆越发不自在,表白似地说道:“兴起大狱来牵连既广且深,朝廷也恐怕应付不来。”
“王爷,我大清的官员可舍得造反乎?”
“然而,剿匪第一功当置于何地?”
董诰沉默下来,拱手向永瑆行礼。永瑆满心别扭,也不答话,转身上了自己的暖轿。
和珅改押在刑部大狱,董诰丝毫不敢大意。那彦成笑着说:“得,瞧成亲王这架势,中堂还是留在刑部吧。”
董诰钦佩永瑆在大堂上让和珅伏罪,王孙多气盛,并没有将他的赌气放在心上,笑着答应了。
“昨天皇上单独召见成亲王,刚才审得建瓴走坂,想必是皇上面授机宜了。”戴衢亨在一旁说道。
他的座师是乾隆朝中期宰相于敏中,因为结交太监探听内廷消息,被先帝所厌恶,死后将他比作前明奸相严嵩,撤出了贤良祠。
虽有皇上特简超擢,老师的名声一直让戴衢亨备受压力。如今和珅伏法,终于可以冲淡朝廷里对他的风言风语,他内心十分高兴,忍不住顺嘴说出来。
那彦成面含微笑听着同僚评论,一言不发。董诰听了心里一动,永瑆态度转变似乎有了答案,于是目送二人骑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