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费劲?”
这个问题问的宋礼一怔。
这便是要说,宋礼不是江南士绅出身。
他是河南永宁人,以国子监生员的身份踏入仕途,随后一直在外任,重要的履历是洪武朝时任山西按察司佥事、建文朝时任陕西按察司佥事,宋礼做京官的时间都很短,这也是为啥他能上书永乐帝《孤愤》,毛遂自荐到变法派当卧底。
“因为他们就不想赈灾。”
姜星火翻身下马,寻了处有树荫遮蔽的阴凉地,解下水囊灌了口凉开水后,与宋礼干脆说道。
见宋礼还是不太理解江南士绅的思维,姜星火便晓得对方善于做事、有仕途之心,但置办家业恐怕不是什么好手,便点拨道。
“若是没有水灾,从家田千亩到万亩得多久?”
都是聪明人,只是这一点拨,宋礼便明悟了过来。
其实这跟姜星火前世,每逢金融危机都是巨头们的盛宴,道理是一样的而且这个时代的士绅们,负债率更低,现金流更充裕。
家底厚的江南士绅,不怕一两年的水灾,水灾只会让普通自耕农破产,继而有助于士绅快速兼并土地。
“所以国师觉得,如果继续放任不管,只怕会祸害整个江南刚刚初步推行的摊役入亩?因此才会主动请缨前往五府,希望用自己的努力将这场对百姓来说的浩劫给降到最低!”
宋礼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姜星火。
姜星火刚想说什么,王斌却忽然来报。
“国师,因为连日暴雨,白鹤溪在吕城镇和奔牛镇中间这一段,直接改道进入了废弃运河,然后又冲出运河古道,冲毁了小河镇的渡口,眼下寻不到船,前面的路走不通了。”
姜星火翻出地图看了看,蹙眉道:“便是说,过了这个水泽就没路了?”
“是。”王斌也有些无奈。
眼下的江南的陆路交通被暴雨引发的洪灾和河流改道严重影响了。
如今雨虽然暂时停了,情况却丝毫没有改善。
本来,他们是可以跟税卒卫一样分批走水路的,但某人实在执拗,非得要考察沿途风土人情,所以哪怕心中有抱怨,也不敢表露出来。
“那还有别的路可以绕吗?”
“有倒是有,就是有点远.大约要多绕上四五十里。”
这便是要多费一日半的脚程了。
“走吧。”
一行人商议之后,便决定改一条远路,继续向东走。
有数百精锐甲士护送,倒也不虞有什么差池,毕竟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只有南面的丘陵地区相对平坦一些,而且,东边是常州府方向,只要能穿过丘陵,再走一百余里左右,应该就会到常州府的武进城。
或许对于现代人来说,四五十里根本不算什么,踩一脚油门一会儿就到了。
但这里不同,这里是明初,离开官道后,走的路根本就不叫“路”,而且天气恶劣导致地面泥泞湿滑。
若是平常一个人走路自然不碍事,但现在这种情况,却是步骑混编队伍,而是士卒也不是姜星火前世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行军都要全程披甲一般是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轮换,以备突发意外,其他人的甲胄都是放在辎重车辆或是骡马上的。
便是这一部分披甲的士卒,在这种天气下,也极容易得卸甲风,更遑论小路不好走,稍有不慎便会摔跤跌倒,甚至摔伤了。
走了半日,原本在官道上旌旗鲜明的队伍,竟是走出了曹丞相败走华容道的落魄感。
绕过一处山脚。
“前面有个挺大的村子。”王斌遥遥指道。
正打算实地考察这些地区赈灾情况的姜星火闻言一喜,赈灾这种事不进行实地调查就容易被这些知府蒙蔽,之所以不走寻常路,不就是为了看到民间最真实的一面?
“伱们先在这里等着,王斌挑几个没披甲的、裹着刀跟我进去,宋大人也一起。”
宋礼是历任过山西、陕西按察司的,倒也不算对民间疾苦一无所知,自然欣然应允。
几人进了村子,眼见因为天气炎热,又经历过雨水冲刷,很多房屋的茅草屋顶已经坍塌。
土路上也无行人,偶有看到他们的村民,都躲回了家里,此刻的村子显得颇为萧索。
然而诡异的是,村中心的大槐树下,开着一处大粥棚,正有不少人在吃粥。
“这是赈灾?还是义粥?”
姜星火看着粥棚里的青皮无赖,有些诧异。
还未待派人询问,忽有一孩童埋头哭着从旁边的茅草房里跑了出来。
“我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