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广坚又回到铁皮屋里找酒,这下子,一下又拿了两瓶儿出来。
老周不知道他是聊起了往事,借酒浇愁,还是本来就这么一天好几瓶儿地喝。
可别把他给喝坏喽。
看他的架势,现在老周直接硬劝他别喝,他肯定不听。
所以,老周就开始找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时,老周的脚碰到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是那个倒扣在地上的墨盒。
“你这字,写得不错呀。练了多少年了?”老周问道。
张广坚步履轻飘地回来,扫视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嗤笑了一声。
“您这真是逮到人就硬夸呀,他们说的对,我根本就不会写字,七扭八拐的,要体没体,要神没神的,哈哈……”
老周和张广坚的目光都停留在了桌上那残破的“爸爸”二字上。
老周想扇自己一耳光,人家都没再提这事儿了,结果自己为了扯话题,还非揭一下这块旧伤。
想再扯点儿别的,可目光已经出卖了自己呀,只能坦诚一点喽。
“额……其实……刚才那些工人,他们不懂书法,更加不懂事,他们不应该那么……那么地欺负你。”老周向张广坚举瓶致歉。
“没事儿,我刚才也就是逗那帮孙子玩玩。”
呵,没想到你现在这嘴倒是挺硬的,没见刚才你缩成一团的狼狈样。
但此时的老周也只能顺着张广坚的话茬往下说,连连点头,“对,对。”
“叫他们祖宗,我倒没啥,叫就叫了呗,我又没见过我祖宗,没啥心理负担,你说是不?”
啊?老周心道,果然这心理素质跟正常人就是不一样呀。
张广坚接着说道,“可他们让我叫爸爸,这就不行了……我知道我爸爸长什么样,我也……我也知道我爸爸现在在哪……
可……可我……就是没办法再见他了……”
张广坚只说了几句,喉咙里就好像被塞了一团东西,吐字不清了。
老周被张广坚这段突如其来的情感独白,硬控了十几秒。
拿着水瓶的手,没有控制好力道,发出了一声脆响。
张广坚揉了揉眼睛,“哎,我爸要是知道我现在这个德性,可能在老家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
我客死他乡都没关系,愿他老人家,能得个善终吧……”
这是个开放式段落收尾,可零下的句式,老周嫌太冰嘴,没法儿接茬。
“得,不说这些了,有点……确实有点儿想家了哈。”张广坚自嘲道。
“以前我想家的时候,就去吃份蛋炒饭,全世界的蛋炒饭的味道都差不多,吃到了,也就像回家了一样。
可没想到,我也会有连蛋炒饭都吃不起的一天。
还好,我有一次捡到了一堆别人不要的写书法的东西,笔,墨,纸,都有了,就差个砚台。
哈哈。
这样,我再想家了,就写写字。
小时候,学校里都会开书法课,一拿起笔来,我都能想起那时晚上家里做的什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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