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未必了,蒙将军就与我很像了,而且对女孩子,还是颇为关心的,我想他大概日后,会怕他的娘子吧。”
“大公子果然还是在说笑。荆荷与蒙将军什么时候又扯得上关系了?大公子还是回去了就赶快休息吧。”她带着些对小孩子说话的语气,无心地应付,却也是真情实意。
大公子现在,真的是累得要死要活了。
“那怎么行?”赵扶苏勉强打起些精神,又把眼睛睁了睁,让涣散的焦距在眼前短暂得凝结成清晰的画面,再一点点地看着视线重新如丢进了水中,他却无力控制,“淳于先生可不比我好多少吧?这个时候,怎么能不顾淳于先生呢?没事的,阿荷,我回去歇一歇就好了,夜里吧,夜里我在起来弄那些东西,阿荷到时候把淳于先生今天的意思讲给我听就好了。”
荆荷苦笑着:“大公子说的简单,也不考虑一下我的意思。大公子觉得,我夜里还会有精力清醒么?不如都一起好好歇息下算了。”
“那阿荷好好歇着就是了,如果还起得来,就陪着我一起弄,如果还是那么累,就不要折腾了,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夜里休息不好,对身体不好的,女孩子还会老得快,本来阿荷就还没嫁人呢,如果再老了,不好看了,还怎么嫁得出去了?”
他只面对荆荷,便少了些由担心衍生的拘束,话比对莫倾多了些,荆荷有了察觉,便多了几分放心,毕竟她明白,这是扶苏对她的信任。
“那便嫁不出去好了。反正大公子总不能硬赶我走。”她说着,有些撒娇的意味。
“我总归是不想太连累阿荷的。阿荷应该有自己的事情做,不用太考虑我,不然我也会内疚的。”
“那荆荷早就该内疚死了。”
“阿荷别这么说,要不是有阿荷在,我早就该忙的什么都照顾不过来了,能遇到阿荷,是我的幸运。”赵扶苏坦诚,虽目光不全落在荆荷身上,抽离了一部分抛掷远方,却莫名的生出来了些无可抗拒的诚意。
“不过说实话,遇到大公子,真的是我的不幸。”荆荷回头,跟随着赵扶苏遗漏目光的方向。
秦舞阳,你可安好?
赵扶苏夜半醒来时,荆荷依然睡熟,还保持着伏案的姿势,写得一手工整,却不算漂亮的出众的字,而临到最后,字便有些乱了起来,终于还是没能抵过困意的攻势。她在睡着前还有意识的收拾了桌面,把笔架到了一边。
他把荆荷披散的发从竹简上拂下,仔细端详起她的字体。
字迹偏瘦,却不是清秀,本应圆润的小篆被她写出了淡淡锋芒,好像每一个字里都有一把剑,只是把利刃锁进了墨的剑鞘。
让这个剑一样的姑娘写字,真的是为难她了。
他本想扶荆荷去安心睡,却又想到荆荷对身边细微举动的敏感,难免会被他吵醒,于是便轻轻给她披上斗篷,一点点地搭上她肩膀,知道整件斗篷都贴在她身上,赵扶苏才敢慢慢地把手拿开。
酒勉强醒了些,大抵是几天以来的夜不安寝,枕戈待旦,弄得人对困倦的免疫强了许多,曾经根本不敢想象的,如今一日只睡上三四个时辰,竟也没有年少预想的那般难熬。也顶多就是偶尔有些头晕,太阳穴只似被压上了千钧重物。
虽然明知这样不好,却无法转圜地只能坚持,安慰着过去这段时间就好了。
不说是在短短几个时辰间便完全醒了酒,却也勉强能维持思考,他翻看着荆荷留下的事务,不用荆荷讲述,他就已然约莫明白需要他作什么。
他困倦时喜欢吹箫,在箫声与风声中寻觅一方清明。
却有些愁绪,明快的调子也可以变得悠长而哀转,他把气息的转接放慢,慢得好似有人哭泣时无法抑制的节奏,把音调拖出一条长长的、华丽的拖尾。
夜半独坐大概正是一个催生这种心绪的最好时机。
先前的记忆在酒精的作用下被烧得沸腾,凌乱。找不到了自己的归属,哪怕有些梦境里的,或是他的奢望、他的幻想也浮现出来,有了些深刻的意味,好像也在记忆的某一个层面付诸行动。
比如楚国小公主芈晗的《山有扶苏》。
比如荆荷长裙曳地,步摇叮咚的模样。
比如与蒙将军一起疆场驰骋,不醉不归。
比如册封太子的圣旨。
比如在被窗棂拆得纷乱的阳光中,一半映照光明,一半藏匿阴影的那位姑娘,眼睫上陨落了一层层光晕,乌发跟随着太阳一同有些耀目,发出融融的金棕色。她看书时喜欢下意识地用右手摩挲每一片竹简,微微地露出一点舌尖,只带着些娇俏地舔舐靠近嘴角的唇瓣,唇的颜色偏白,好像浑身的血液从未流经。
一时间,在记忆翻腾的海洋中,他也有了些迟疑,这个姑娘,是否真的来过,还是只是他聊以**的时光中凭空制造的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