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人现在把责任全推到小姐身上,当时是谁口口声声要把‘怀着野种败坏门风的女人’送到族中祠堂里责罚呢?还要装笼沉塘。”
春菊又急又气,她本来就是伶牙俐齿的丫头,如今紧要关头,说得更加起劲,众人心虚,竟没人敢与她争辩。
“枭龙大爷,您这趟之所以兴师动众来到祁阳镇问罪,就是因为您以为您的女人还有您的孩子被人给害死了,是不是?”
“如果,奴婢现在告诉您,她们都还没有死,您是不是就能放了我们家小姐?”
憨牛儿一怔,低声道:“春菊,别乱说。”
枭龙眉毛一挑,眼中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转而变得满是杀气。“唰”长刀出鞘,刃口抵住春菊的咽喉。
“此话当真?”他低吼一声。
此时只要春菊一个眼神上的犹豫,立刻就会害了她自己的性命。
春菊却眼也不眨,坚定地说道:“奴婢愿用性命担保,此时绝无虚假,如果您能在等上两个时辰,柳儿姑娘一定会出现在你面前。您看,这块铁牌您一定认得,这时柳儿姑娘交给我们家小姐的东西。”
刀尖一晃,春菊手里的铁牌便落在刀面上,枭龙的眉头皱得越来越厉害,他自然认得那块铁牌,那是他枭龙的令牌,是他亲手交给他的小柳儿,作为定情信物。
憨牛儿紧张地站在春菊身后,低声道:“大哥,求您就相信她一次吧,我也愿意用性命为她担保。”
“我也愿意!”
“我为三姑娘担保!”
人群中不断有人回应着,声音越来越多,一开始是杨秀才,杨嫂,后来是酒庄和绸缎庄的伙计,再后来镇子上许多的人们都随声附和着。
枭龙看了一眼春菊,又看了看憨牛儿,最后拍了拍憨牛儿的肩膀,道:“好,看在你救过我一次的份上,我就信着小丫头一次。就再等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若是见不到我的小柳儿,祁阳镇鸡犬不留!”
“我家小姐?”春菊焦急地询问道。
此刻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枭龙会不会对她的小姐不利,她和大壮离开那间屋子,她把地址告诉大壮,让大壮去迎接洪家媳妇,她自己则混进人群,拼死想来劝住这个杀人魔头。
现在似乎成功了,春菊欣慰地松了口气。
枭龙微微点了点头,低声对旁边的人吩咐了一句,那人立刻向庄家别院跑去。
不到一刻钟,那人又慌慌张张跑了回来。
“大,大哥,不好了!”
“慌什么?”枭龙怒斥道。
那人定了定神,附耳低语了几句。
枭龙用力一拍太师椅的扶手,怒道:“什么?人不见了?一群废物,连个女人也看不住!马上去搜!我就不信她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多远!”
“是!”
山洞里,暗红色的火光轻轻跳跃着,映在石洞壁上的两条身影彼此纠缠着。白藕般的两条胳膊像最软的丝绸,紧紧缠绕在男子的脖颈上,媚眼如丝,脸颊潮红,右颊处的红痣几乎要滴出血来。
庄魅颜软弱无骨的小巧身躯用一种最魅惑的姿势攀附在白袍男子的胸前,她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迷人的微笑。她慵懒地伸出右手,纤长的手指扣在男子银色的蝴蝶面具上,试图解开面具。
“不行!”他轻声呵斥道,声音却十分温柔。
此时媚药入骨的庄魅颜怎么会听他的一声轻轻斥责呢,她吃吃地笑了起来,歪着脖子,眸光迷离,右手被他捉住,她毫不犹豫地伸出左手继续摸了上去,仿佛不除掉眼前这个男子的面具,她就决不罢休。
两只小手都被捉住了,庄魅颜有些恼羞成怒,她呻吟着,在他的怀抱里扭动着身躯。此时她身上衣衫破裂,上身只剩下一件红色的肚兜,少女温热的身体在男子胸口磨来蹭去,胸前的浑圆不断刺激着男子的神经,更那还耐得住她顽皮地吐出香舌,轻轻碰触着他线条刚毅的脖颈,下颌,最后是唇角。
男子露在面具之外的那双明眸,此时仿佛填满火焰,像最炙热的炭火,正熊熊燃烧着。他轻轻捏紧庄魅颜的小手。庄魅颜蹙眉,露出痛楚之意。
“呵!痛!”
她的声音很软,仿佛是贴着喉咙的边缘滑进嘴里,然后又从鼻腔里跑出来,带着某种磁性的诱惑力。
“痛!”她嘴里重复着痛,一双媚眼却斜斜望进男子的黑睛深处,嘴角绽出一个勾魂的微笑。
“好痛!我好热!热!”
她喃呢着,两只小手趁机狡猾地挣脱男子的束缚,张开双臂搂住男子的腰部,整张脸贴在他的胸口,越抱越紧。她象一只怕冷的小猫,蜷缩起身体,紧紧依偎在那个嘴温暖的怀抱中,汲取她最渴望的温度。
可是这样的结果只会让她受媚药支配的躯体越来越燥热,她渴望清凉,渴望水,渴望浇灌。
男子手里的大手落在她不盈一握的蛮腰上,重重一收。肉体感官强烈的刺激感令她更加兴奋,她略带羞涩的微笑着,把脸偎进男子的胸膛,小巧的下颌轻轻抵在男子的锁骨里,那种细微的碰触感令男子酥痒难耐,越发不堪忍受。
他喉结涌动,用力吞咽着唾液。
“该死!”
他咒骂了一句,却不知道是在骂谁。
是在骂眼前这个娇媚的女子?骂她不知廉耻的勾引诱惑?可是他明亮的眸光中分明盛满快要溢出来的宠溺,还有不忍,还有心疼。
他的两只手不知所措地轻轻抱着她,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抚摸她。
到底怎么样做?才是最好的保护她!
男子想起刚刚在庄家别院厢房里看到的情形。当时,庄魅颜发鬓凌乱,衣衫破裂,被那几名土匪围在中间,他们像看到老鼠的猫儿,不怀好意地戏弄着她,他们对已经到手的猎物并不着急,而是耐心的等待着庄魅颜体内媚药的发作。
庄魅颜步伐凌乱,身体摇晃,她猛然拔下自己的头簪,用力扎向自己的肩头,肉体的疼痛让她有了片刻的清醒。
“你们,你们别过来,否则--”
她把发簪的尖端对准自己的咽喉,决然冷笑道:“我庄魅颜决不会让你们这些小人得逞的,我要见枭龙,否则你们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嗬嗬!这丫头还挺刚烈,好,也没就喜欢够味儿的女人!”有名匪徒奸笑道。
他们虎视眈眈扑上前去,庄魅颜无奈,眼睛一闭,发簪用力扎向脖颈。
男子想到这里,他轻轻托起她的下颌,露出雪白脖颈上那一抹斜长的血痕,总算他来得及时,不然那丫头就会把发簪直接插进喉咙里,可惜,还是留下一道血痕。男子的指腹轻轻抚摸着那道血痕,心脏不由自主地紧缩起来,与此同时,他的眸光扫过左边裸露的肩头,雪白圆润的肩头留下一个很深的血孔,血液已经凝结呈紫黑色,那个空洞穿过她的身体,最后烙印在他的心上,心尖轻颤。
可恶!他晚了一步,如果不是在雪地里跟那名黑衣女子纠缠了一盏茶的功夫,他绝对可以抢在那些土匪前面把她救走。她受过的耻辱令他血脉贲张,虽然已经将那几个人全部杀死,仍然难以平息他心中的怒气。
拳头攒紧,复又缓缓松开,男子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肩头,雪白的肌肤轻轻战栗,怕冷,似乎又是在怕痛。
他轻轻俯身,温热的唇瓣覆盖在伤口上,轻吻,吮吸,仿佛想把她的伤痛全部咽到自己肚里去。轻微的疼痛在媚药的刺激下只会让庄魅颜更加兴奋,手指掐进对方坚实的后背,男子的吻急促起来,雨点一般落在她的肩膀,胸前,脖颈,一路延伸。
庄魅颜笨拙地迎合着他,她的嘴唇无意识的蠕动着,喃呢着一个名字。
“端木……皓!”
端木皓!
男子的动作戛然而止,身体僵硬,眸光顿时变得深邃无比,他盯着面前神志不清的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手指轻抬,蜻蜓点水般迅速在庄魅颜身上起落几下,庄魅颜立刻陷入昏迷。然后,他小心地扶起庄魅颜的身体,两人如老僧坐定般盘起双膝,结跏趺坐,运气于胸。
夜空漆黑,星河璀璨。
屹立在白雪覆盖的静谧山岗仰望苍穹,只觉得心胸分外开阔,心头越发晴明。白袍男子双眼布满血丝,他站在洞外的山岗上,双手背负,姿势傲然。
“你是我耶律燕见过最蠢的男子。”
随着一声冷笑,一抹黑色的身影俏丽丽地出现在他的左侧,男子并未回头,嘴角只是绽开一个慵懒的笑容。他微微侧耳,等待她的下一句解释。
黑衣女子果然继续说道:“她所中之毒不过是媚药,只需男女合体就可以解毒,你却偏偏用了最笨的一种法子--耗费内力帮她驱毒。你知不知道,现在离辰时只剩下几个时辰了,就算你快马加鞭也未必赶得回去,更何况沿途之上还有无双国的边疆守兵虎视眈眈等着拦截你呢?还有,我得到线报,虎贲营的暗卫精英悄悄出动,我想他们也知道你外出的消息,这一次他们绝不会让你轻易踏上吴阳的土地。”
她顿了一顿,修长的柳眉轻轻扬起,道:“你知道,我们耶律家是不会与完颜家正面对抗的,就算是为了你也不行。”
白袍男子的嘴角逐渐上翘,那个慵懒的笑容洋溢在整个脸上,耶律燕的神情恍惚了一瞬,很快恢复平静,然而这个小小的疏忽并没有逃过男子锐利的眼神。
“我明白。”男子冷静地说道:“我会记住耶律家为我做过的一切。”
耶律燕并没有对他的承诺所感动,反而有些不屑一顾,冷笑道:“还是等你按时回到王庭,再来说你的承诺吧。如果明天你不能顺利地站在温阔尔皇宫的大门外,我耶律燕会第一个杀了你,用你的人头来弥补我们耶律家的损失。”
男子哈哈哈大笑起来。
“耶律大小姐,一个人的价值越高,他的命就越值钱。如果我死在无双的土地上,那么我只不过是无双国的一个叛徒,一条叛徒的命能给你们耶律家挽回什么损失呢?我的命,只有回到王庭的那一刻,才会最有价值。”
金石之音,掷地有声,耶律燕心头大震,她仿佛重新认识这个一直以来惫懒不堪的小子,除了那个面具庄严肃穆之外,他浑身上下就找不到一块严肃的骨头。她一直不能够理解,自己的父亲大人,吴阳国堂堂的大司空耶律雄,为什么单单选中保举这个小子?
现在她似乎懂了一点,却还是不能够理解父亲的深意。
她不懂父亲为什么凡事都让她出面与这个小子谈,她实在是讨厌这个小子,就是讨厌他,说不出来原因的讨厌他。
她是大司空耶律雄最心爱的小女儿,从小就当成男孩子养大,跟她的哥哥们一样骑马射箭,修习武功。这种事情在吴阳国的贵族中并不稀奇,吴阳是马背上的民族,风气尚未开化,对于男女之别并不像无双国那么分明。只是像耶律雄这样偏爱小女儿,甚至让她主持军队操练,领导着自己的私有军队的人却还是不多见的。
昨晚耶律燕的人发现这家伙一人一骑匆匆离开温阔尔,直奔边疆,她就不假思索,甚至来不及汇报给自己的父亲,立刻带了一小队亲兵追了出来。然而在祁阳山里,这家伙竟然七拐八拐引着他们与无双国的守兵打了起来。
私自挑开战争,这可是死罪,耶律燕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贸然攻击无双国的兵站,只得边打边撤,好容易摆脱无双国的士兵。这时她发现,那男子居然趁这混乱已经跑过边境,一气之下,她仗着自己轻功了得,独自追了上来,反而被那男子轻易制服。
她也没想到这小子平时看起来惫懒不堪,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与这个男人接触越多,她就越发现这家伙原来是个宝藏,越是挖掘就越有潜力。
她这时才知道,父亲看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他们耶律家这一局绝不会输!也绝不能输!
“那你打算怎么办?”耶律燕发现自己在不知不举间竟然开始征询那个家伙的意见。
白袍男子眉头挑了挑,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坏坏地笑道:“等!”
“等?”
“对,等一个人。”
耶律燕立刻警惕起来,她左右看了看四周,只有近处的白雪皑皑,远处的树影重重,并没有什么异常。她狐疑道:“你在等谁?难道说你并不是为了这个女孩子才冒险来到这里的?”
说道“这个女孩子”,耶律燕下意识加重语气,甚至撅起嘴角,她回头看了一眼山洞,那个女子尚在酣梦之中。她的确很好奇,那里面究竟是怎样的国色天香,惹着这位一向狂放不羁的男子如此心动,为了救她甚至愿意冒着失去天下最大权柄的风险也在所不惜。
她在山洞外观察很久,可惜只看到女子的背影,并没有看清那张脸。
白袍男子并没有回答她的疑惑,只是环抱着胳膊,微笑着,他微微回头望了一眼山洞里那个女子的侧影,目光露出一丝罕见的缱绻。
“那个人已经来了。”
“他是朋友,还是敌人?”
“也许是朋友,也许是敌人。”白袍男子终于把目光转到她身上,带着一丝嘲讽,他笑道:“小姑娘,你怎么分得清楚谁是你的朋友,谁又是你敌人呢?”
耶律燕顿时语塞,同时又因为他语气中的轻薄暗自恼怒起来。她还没来得及发作,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语调温软,非常好听。
“是的,敌人和朋友本来就很难分清,因为有的时候,他们可能是同一类人,甚至是同一个人。”
耶律燕警惕的转过身,同时握紧自己手中的剑。然而在她转头的瞬间,她先愣住了,或者说是被眼前这名谪仙一般的男子震住了。他实在太美了,连他穿着的一身白袍都闪烁着异样的光采,连白雪也为之逊色,漫天星斗黯然失色。
忽然有人附耳促狭地说了一句话。
“耶律大小姐,这么长时间的分神可以让你死过十次啦。”
耶律燕这才收敛心神,不禁大窘。她抿嘴望向身边的白袍男子,他一脸坏笑,轻轻挑眉,努了努嘴巴。耶律燕用力舒了口气,气恼地掉头离去。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回来?”来人微笑着开口,连笑容也如春风般温柔。
白袍男子却不为所动,仍旧是一脸痞笑,道:“因为如果你不想让我活着回到吴阳国的话,那么你一定会亲自来的,你这样骄傲的男人,怎么会让我死在无名小卒的手里呢?端木皓,我就是来跟你赌一把的。”
端木皓的笑容仍旧是如沐春风。
“你好像很了解本王一样。这样说来,似乎是你故意创造了一个契机来跟本王见面。”
“不,机会不是简单的人为能够创造出来的,你我总会相见,这是你我的命运使然。”
“你要说天命么?”端木皓抬眼仰视苍穹,天河灿烂,“好吧,我总是要给老天爷一个面子的。”
两人对视一笑,各自看到对方眼中的骄傲与不羁。
史笔将会永远记下这一刻,无双国夏氏王朝,庆德二十三年;吴阳国萧氏王朝,明瑞一十八年,冬,王与帝会与祁阳之巅。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