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再无他事,言致一直紧绷地弦也放松了些许,待到了行宫之中,将帝后的正宫大殿都细细查探过后与兄长做了交接,又向皇帝禀告了,她才有些微放松地打算出去逛逛,也看看这整个玉清宫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中。
玉清山的行宫极大,但闲置了不少年了,她从未来过,此时倒是有了些许兴趣,整个玉清山有两万大军,八千禁军,她能放心不少。
出了门,就看到不远处花树下有一人负手而立,墨色的衣摆规矩地贴合着,任那花瓣在秋风中飞舞,也不能将它带动,看那样子,是在等人。
言致缓步上前,细细看了他的眉眼,仍旧是那白皙但普通的容貌,但她好像看到了另一副样子,要好看很多······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产生这样的错觉了。
上一次,是在屋顶上,她喝多了些。
“骑马共游?”
他点头,二人并肩离去。
轻音和随雯从墙角转过来,对视一眼,有些惊骇,她们站了许久,那两个人在花树下也站了许久,他不知在看什么,言致在看他,就那么静静地站了很久,但听言致开口时的神态,仿佛根本没注意到他们二人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就站了很久。
神情自然而安适。
并肩离去时的相容和谐,是她们头回在言致和另一人身上看到。
这二人,就像是相濡以沫数百年,再没了丝毫间隙。
“那是李侍郎?”
“是。可惜容貌简陋了一些,阿草又生得太好,想来有不少人会觉得阿草亏了。”
轻音缓缓摇头,说道:“他脸上动了手脚,你再想想他那身衣衫和那通身内敛的气势,这个人哪里会简单了,我一直在想是谁,原来是这样子的一个人,与我的想象很相符,正是这样子,才最合适。”
“这样子······是指什么样子?”
因为李侍郎扬名的性情是木讷严苛,随雯自然也能看出并非如此,故而想知道轻音觉得的是什么样子。
“静静地站在阿草身边,或许不言不语,但心神都在她身上,不必形于表面,却随时能护得住她,不急不躁平静地走进她心里,或许慢些,他放开自己的世界,走进她的天地,二人相容,然后自得,这就是相濡以沫,不可分离。”
鱼离开了水是会死的,而这样的相濡以沫,一旦分离,那双方皆不能独活,谁也不是谁的附庸,谁都是谁的附庸。
轻音说得不是随雯想知道的她觉得那个人的样子,而是说得这两个人的样子,但是不妨碍轻音话语中表达出的那个人的模样。
随雯抽了抽嘴角,纵她平日也读些情爱诗文,仍觉得轻音所说太过腻歪,她所以为的情爱之事,相互倾心愿相伴终老便是最好,可轻音所说阿草和这李侍郎,那就是一种只存于诗文臆想中的存在了,她不曾见过。
而此时的那两人,也远不到如此,起码阿草自己并未察觉到,至于那个人,所谓静水流深,他表面如此平静,谁知道他内心里是在想着什么?
“不是我夸大其词,你且等着看。”
“若当真如此,到时我不眠不休也要为他们作一篇千古流传的诗赋。”
轻音浅笑,她等着看随雯的大作,因为随大娘子自诩是实干派,又没有官场失意,平日里极其抵触赋诗作文感慨人生,她还未见识到真正的才女到底是怎样的呢,那些闺阁女子,未免格局太小,所读之书也太多局限,纸笔流传于闺阁,没了意思,也没了意义。
她想见识一下真正的才女又是怎样的。
那厢言致二人各自牵了马出了行宫,绕着山道漫步,期间言致数次扫视他的坐骑,上次拉车的马就已经是神骏得很了,这次这马又是比绝尘也只差一线,言致目力好,知道这不是拉车那两匹,心下连连感叹,这就是真的能耐了。
这样的千里马,有一有二有三,自然就能有更多,若都是战马······那该是如何的所向披靡啊?
“你已有绝尘,要了也无用。”
“看看也不行?就像这街上有美人美男经过,总要看两眼的嘛。”
“家中若已有人了,那就不该看。你坐下绝尘万里挑一,如何还能觊觎其他。”
“好吧,不看就不看。”说完拍了拍绝尘的脑袋,说道:“绝尘啊,你可别生气啊,我就是看看,谁都比不上你的,我不会再找了别的马。”
二人绕着行宫跑了一圈,有些开阔地带还小小地比试了一下,许是为了证明言致的选择是没错的,绝尘很是卖力,一次也没输过,次次甩了李原的马一个多身子。
有些地方并不能跑马,二人也就很随意地牵着马慢慢走过,就像是多年老友相携而游,随性而走,并不在意走的是何处,只要身边是这个人。
他们并没有聊什么,偶尔见到林间有野物跑过,言致指给他看看,他也会看去,见到神态憨萌的,言致会笑开,他也会适当的勾一勾唇角,偶尔会将马扔下,捉来给言致把玩一二又放走,见到枝头有开得鲜妍的花,他也曾犹豫要不要折上一朵插于她的发间,待看到她用布带束着的青丝,只好把手中的花喂给了好像很垂涎的绝尘。
有早熟的果子,不必言致开口,他就摘了下来递到她手边,言致自然接过,很是甘甜。
快到行宫正门时,有人走了过来,与他们“偶遇”。
言致挑眉,几乎掩饰不住眉眼的讥讽,李原先她下马,伸手搭了她,她垂头,抬眸时已带了笑意。
“西王,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了,久到小丫头都长这么高了,小时候都喊哥哥的,太久没见,阿草忘了吗?”祁俊轩抬手,想要以一种大哥哥的姿态揉言致的头,绝尘不知为何甩了甩脑袋,鬃毛差丝丝就到了他脸上,他收回手摸了摸脸,再看时,言致已经拉着绝尘退后了几步。
他的笑容温柔,面容又生得温厚,不带一丝锐利,幼时最讨小辈欢喜,尤其是圆滚滚的小五和古灵精怪的言致,二人最爱跟着他身后跑,一口一个大哥哥叫得欢快。
那时他们都以为,这会是他们永远的大哥哥,永远都会这么温柔的看着他们,冲他们笑,温柔的抱着他们去玩去吃。
但那是幼时,那是少不更事的幼时,那是识人不清的幼时。
现在他们,都长大了。
不管他是后来才变成这样的,还是本就如此。
他都不再是那个‘大哥哥’,那又何必做出此番模样?
“没关系,灵驹总有些脾性,我不在意。阿草这是绕了玉清宫一圈?”
言致随意地点了下头,并不是很想和他说话,脑中翻滚着思绪,想不通他再正门口堵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显示他和言家的关系还是如幼时一样?可这没有意义,全天下都知道言家人是只忠于陛下,继而忠于正统嫡出的太子的,他做出这番模样,也得不到丝毫的好处。
那么是为了什么?
言致心中思索,嘴上却自然地答道:“随意走了走,也顺便看看这左右周围可有什么鬼祟之人,陛下把安危交给我,我当然不能放松了。西王这是要去何处?怎地身边业也不带着人?”
祁俊轩正欲回话,宫门内有快马出来,不过一瞬就到了三人跟前,那禁军将士坐在马上就急急地说道:“小将军,陛下寝宫外有贼人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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