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放厥词吗?”
程欢的话响彻雪原。
昝敏被震住了,想不到程欢居然清醒过来了,没有头脑发昏。
程欢拿着钢鞭,缓缓从衣袖上滑过,双眸冰冷,直视着昝敏,冷冷道:“你还有什么遗言吗,昝敏!”
昝敏心头一沉,今日之程欢,不同于镇戎堡那时候的程欢,那时的程欢是一军主将,身后有千军万马,不能轻易拼命。而今日的程欢,孑然一人,皇帝不待见,百官指责,他可以无所顾忌的拼命!
是的,今日的程欢,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武林高手,而且是个想拼命的罕世高手!
昝敏见状,居然拔腿就跑!
“狗贼休走!”程欢施展轻功追了出去!
昝敏拔刀朝后一撩,磅礴的气劲掀起一道雪墙,朝程欢推去!而他自己转身就跑!他又饿又累,怎么敢在这时候跟程欢死斗?
“哈!”
程欢一鞭砸下,将那堵雪墙砸的粉碎,速度不减,继续朝着昝敏追去!昝敏头也不回,疯狂的跑动着,甚至踏雪无痕,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在这雪原之上追逐起来。也不知用轻功跑了多远,昝敏跑到了一处断崖处,猛然止步!
“呀啊!”
身后的程欢狠狠一鞭砸来,昝敏慌忙一闪身躲开这一鞭,这一鞭砸的高崖处雪屑四散,裸岩纷飞。程欢怒气腾腾杀向昝敏,两人刀来鞭往,杀得这处高崖不断往下落石,崖壁都被震出无数细小的裂缝来。
仅仅三五十招,又累又饿的昝敏就挡不住拼死搏杀了,他节节败退,由于少了一根手指,他双手握刀都感觉漏风,面对程欢的穷追猛打,他快招架不住了。
一块凸出在崖边的石头引起了昝敏的注意,他瞬间心生一计,一刀磕开程欢的钢鞭,转身就跳到了那凸岩之上,程欢哪知是计,脚步一动,身形一掠,就朝凸岩之上的昝敏杀了过去!
昝敏身子一侧,程欢的钢鞭砸在凸岩之上,凸岩为之震颤,昝敏一个腾挪,闪到程欢侧面,转身全力一掌击出,程欢也慌忙转身一掌击出!
“嘭!”
两掌相击,昝敏倒飞而出,但他的身后是崖顶高塬,可程欢身后,却是绝壁!
“呃……”程欢脚下凸岩炸裂开来,被昝敏掌力一推,身子落空,直直的朝崖底落了下去!
“啊……昝敏你这阴险的狗贼!”崖下的程欢奋力喊道,但声音却越传越小,直至听不见。
昝敏捂着胸口吐了口血,咧嘴一笑。他走到悬崖边,忽然放下刀,徒手扳出一块大石,双手举起,朝着程欢落下去的地方,狠狠往下一砸!
直到听见石头“咚”的落地之声,他这才拍拍手上的泥巴雪屑,一手拎起刀,一手捂着胸口,走了。
“哈哈哈哈,程欢这蠢货,一点长进都没有……在草原上跟我斗,不知道我是草原之狼吗?哈哈哈哈……呕……”昝敏笑着笑着,又吐了一口血,他急忙坐下来调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查看程欢死没死了,他也只剩半条命了,能不能回焉然谷都是个问题。
他调息了一会,撑着身子,顶着寒风,走向了程欢出来时的那个山谷,客次河谷。
又是那个老人,善良的牧民老人款待了他,如同招待程欢一样。但说起兀里征兵打仗的时候,两人有了分歧。
老人道:“我们安心在草原上放牧就好了,何必去南边跟汉人打的你死我活呢?多少本可以活到五六十的人,不过二十几岁就殒命沙场,岂不令人悲伤?”
昝敏却道:“老人家,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老人道:“大人何意?”
“我们不去打汉人,汉人也会来打我们的啊……你难道不知道一百多年前,汉人皇帝亲征草原的时候是何等光景吗?见人就杀,见帐就烧,赶的我们的先祖往北迁移了上千里路,又逢暴雪,死者数以十万计,你难道忘了吗?”昝敏认真盯着老者的眼睛说道。
老人摇摇头:“可打来打去,死的还不是最底层的人……汉人百姓也好,牧民也好,数不胜数,可最上边的人仍然活的好好的不是吗?”
昝敏道:“可若没有那些上面的人,你们也不会有太平日子啊……你说那些青壮,本该活到五六十,却只活了二三十岁,但你知不知道,若是汉人打过来,别说青壮了,你们这些老人亦不能幸免。”
昝敏说着指了指那个五六岁的孩子,“像他这么高的,汉人也会来上一刀!”
老人听得此话却笑了笑,反问道:“你们杀到南朝,汉人的娃儿也没少杀吧?”
昝敏闻言噎住了。
“这位大人,想必您是一方部落的将军,举手之间,便有千万人为您赴死。而如今却孤身一人回来,难道没有想过您手下死去的那些勇士吗?您想过他们家中是否有我这般年纪的老人,也有那般五六岁的娃儿在家等他们回来?当初带他们出征时候许下的诺言还记得吗?”老人接连发问道。
“那么多人都死了,不知将军可曾想过他们没有?回来之后,将军遇到他们的家人,又该怎么开口呢?”老人紧紧盯着昝敏的眼睛问道。
昝敏默然无语,眼神开始黯淡下来,他一路逃亡,如何会去想这些东西?现在想想他手下,撒别离,次愣,南里仆,都死了。朵思颜,木罕,穆追只怕也没了。当那一个个曾经鲜活的面孔,浮现在他脑海时,他不住的摇头,试图忘却这一切,忘却这场可耻的失败,但越是想忘,越是忘不了。
“噗!”气息紊乱的昝敏喷了一大口污血出来,随即晕厥过去……
不可一世的昝敏,也有吐血的时候,那么多天的熬夜攻城,那么多场厮杀,雪原上的死斗,连日来的饥饿,疲惫,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彻底击垮了他……
而当他醒来之时,那个并不宽敞的帐篷里居然还躺着另外一个人,那个人伤的很严重,赫然是被他打下悬崖的程欢。他不知道程欢是怎么回来的。
程欢艰难爬上悬崖,是被老人用马驮回来的,因为老人发现程欢的马回来了,人还没回来,他就去找了。恰好是昝敏昏迷的第二天,他在悬崖边上找到了程欢。
“程欢,你居然没死!”昝敏挣扎着,想起来弄死程欢,谁料身体一动,胸口如压巨石,痛的他直扯嘴角,不得不躺了下来。而程欢也醒过来了,看见卧榻对面的昝敏,也是气的要起来杀人,但他伤的也不轻,掉下那么高的悬崖,他居然撑住爬了上来,但他毕竟是人不是神,是人总会受伤。他一扭身子,仿佛骨头都要碎了一般,根本起不来。
谁能想到,这两个当初叱咤风云的罕世高手此刻只得眼瞪眼的看着对方,只能用嘴巴朝对方喷着脏话来宣泄着愤怒……
“昝敏,我早晚弄死你!”
“程欢,你等不到早晚了!我中午就弄死你!”
“你来啊!”
“你来啊!”
“你狗日的,有本事堂堂正正跟我打一架,你敢吗?”
“好啊,你驴养的现在爬起来啊!”
“昝敏,你休逞口舌之利!”
“程欢,你只配吃陆鸢的屎!”
“你……你只配喝殷奇的尿!”
“殷奇是谁?”
“老太监!”
“关他屁事啊!”
“呸!”程欢很努力的朝昝敏吐了口口水,但力气太小,口水没落到昝敏脸上。
“呸!”昝敏也吐起了口水,两人于是又打起了口水仗。
这时,老人走了进来,端着一个木盘子,上边是马奶酒跟肉脯,老人没好气喝道:“两个熊包,给我安静点!还吃不吃饭了?”
两人立时住嘴。
那个五六岁的小孩乐的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