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晋雯美日记（1）

    一九八三年------六月五日高考完了，我的自我感觉还不错，考上一个什么一本、二本的大学的分数线，应该没问题，但到外地上大学的奢望我却不敢有，只想读一个最能给家里省钱的学校。因此，填自愿的时候，我填了两个高中中专，二所外地的大学。中专，一所填的是财经学校，一所是本地的警察学校。至于大学，一所是省里的重点大学，一所是民族学院。但我知道上后两所学校的可能性不大，不是担心不被录取，而是考虑自个儿家的经济条件不是太好，负担不起我到外地读书的学杂费，就算学费由国家出，生活费和其他费用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我不能光为自己考虑，还得考虑其它兄妹。

    哥哥马上就要娶亲了，光是定婚一项，未来的大嫂父母家，就像卖女儿一样，狠狠地向我家索要了一大笔财礼，什么自行车、缝纫机、手表、立柜等等，这还不说，又要了二千元的礼金。我的天，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一个农村之家，全家全年的纯收入加起来，也就是五六百元钱，这家人倒好，聘一个女儿光礼金就要二千元，再加上那些必备的彩礼，我们全家人恐怕得五年不吃不喝才能攒够这些钱。依妈妈的意思，索性就不结这门亲家，她看不上这种把女儿当做摇钱树的人家。但哥哥看中了那个妖娆的女子，心热的就像着了火，父亲也同意哥哥结这门亲，亲事就算定了下来。奇怪的是，母亲向来看不起父亲，也不尊重父亲的意见，但这次到没说什么。如果依母亲的意见，她宁肯花这笔钱给我交学费，也不会买一个儿媳妇回来。母亲不喜欢大哥，一点也不喜欢。不知为什么。我想，这可能和大哥这个人既窝囊，头脑蠢笨却自以为是，又自私自利有关。我也不喜欢大哥这个人。但父亲好像很偏爱大哥。

    父亲和母亲几十年来，感情一直不和睦，母亲一直处于居高临下的地位，而父亲则在母亲面前表现得唯唯诺诺。在农村，一般情况下，是男尊女卑，女人在家庭里处于从属地位，是丈夫的牛马，唯丈夫马头是瞻，但我们家的情况恰恰翻了个个儿，母亲是我们家的领导者。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就因为母亲长得漂亮、比父亲小七八岁的原因吗？也许吧。

    听人们说，父亲早年读过中专，当过国家干部，就是因为和母亲谈恋爱犯了错误，被开除了公职，回乡劳动。这就怪了，父亲为了爱情，连公职也不要了，可谓情种。但母亲却一点情也不领，母亲是不是太无情了？管他的呢，父母的事，我们管不了。但母亲在大哥的问题上改变了她说了算的风格，遂了父亲的意愿，真不容易。为了家庭的和睦，我就是不上大学也心甘情愿。凑乎着读个花钱少的本地中专吧。

    七月九日今天妈妈的干儿子邱富贵来我们家，妈妈拿出一双布鞋给了邱富贵。妈妈对邱富贵的关心劲儿和邱富贵对妈妈的亲昵劲儿让我看的很别扭。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对他这个干儿子这么关心，家里有点好吃的也记得这个干儿子，总要送去一份。给子女们买穿的，也忘不了这个干儿子一份，好像干儿子和她的子女们可以相提并论。我们全家人除了妈妈，没人稀罕这个邱富贵。邱富贵比我的年纪还小一岁，但长得五大三粗，像个大小伙子。模样长得也没挑剔，应该说是帅小伙，但就是太愚蠢，说他傻子又不像傻子，智力上好像不存在缺陷，读书读到初中毕业，简单的数学运算公式和其它课本知识都懂得一点。但如果说他不傻，农村所有的活儿都不会干，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镰。在他母亲的娇惯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像个公子哥，让他自己穿衣服，连反正都识不得。就是这样一个废物，却特别招母亲喜爱。邱富贵的母亲是个寡妇，她和妈妈不知是什么时候结了干姊妹，两人来往的很密切。我叫邱富贵的母亲也叫干妈，邱富贵也叫我母亲干妈，但我一点也不喜欢我这个蠢头蠢脑的干哥哥。

    八月十日今天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十七年来，最高兴的一天。因为在一天之内，我收到了来自四所学校的四份大学和中专的录取通知书。我不可能同时上四所学校，只能选择其中一所。但这证明了我的能力，我有能力考上所谓的名牌大学。说实在话，我对那些所谓的名牌大学并不怎么看重，只有没头脑的人才以为名牌大学有多么了不起。其实名牌大学就是个靠历史形成的名气把别人的才智、劳动成果、心血采摘到自己的篮子里的机构。如果名牌大学能把邱富贵培养成人才，我就信服它，否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靠着历史形成的名气，把全国各地的最用功、最有才智的学子搜罗到它门下，它就是什么事也不做，校长、教授们每天睡大觉，这些人也是人才，不会是邱富贵。

    在这四份录取通知书里，我选择了本市的警察学校。

    啊，从今以后我就是一个警校的学生了，再过三年，我就是光荣的人民警察了。墨绿色的警服，镶嵌着庄严国徽的大盖帽，抓坏人，抓小偷。维护正义，保护人民的安全，想一想就觉得神气。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读警察学校，不收学费，这样就为家里省了一大笔学杂费用。说老实话，如果我要是选择其他学校，哪怕是名牌大学，父母未必就肯出这笔钱供我上学，一是家里的经济不宽裕。靠种地打粮、卖葵花籽、籽瓜子得来的那两个钱除去农药化肥籽种、水费的开支，再除去给老公家交的各种费用，所剩无几。还要供母亲吃药和家里的吃喝拉杂的开支，要供我上大学，还真是困难。再说，农村重男轻女，认为女儿总是要出嫁，是别人家的，只有男娃才是自家根苗和传宗接代的希望，所以并不重视女孩儿，也很少有人家花大笔的钱供女孩儿上大学。几乎是家家都有这种想法，更何况我们家庭的经济条件不富裕，我压根就没有想望读大学，能读个中专就不错了。现在既如了我自个儿的愿，又不用给家里增添负担，多好哇！

    这一天，我把录取通知书的内容告诉了爹和妈，他们也为我高兴，在择校的问题上，母亲和父亲的意见和我的意见竟然空前的统一。可见母亲父亲考虑问题也比较现实。放弃大学的选择，多少有些遗憾，怅然若失。但也是无奈的事，他们眼下最头疼的事是在一年内攒够二千元钱，把我的嫂子娶过门，还得给哥哥盖新房，任重而道远，暂时顾不上我这个女儿的前程。

    下午杀了一只鸡，炖上家里吃了一顿，算是庆贺。

    我对前程充满了憧憬。

    八月十三日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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