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打脸

    她刚才气什么来着？

    ——

    谭韶诗将求婚的大计划加入日程，却先要顾着眼前的任务，把《贵族》的初稿交上去再说。

    经过上次的会议，组员消停了不少，即使认为她猜的方向是错了，不适合当组长，也不得不在期限面前低头，该画的画，该改的改。

    谭韶诗给了充分的自由，不催促不询问，让组员自由发挥。她有自己的设计图要忙，懒得像是保姆一样去监督组员是否认真对待，至于偏见与不服，她觉得一切语言都是苍白的，最实在的是在交稿的时候用作品服人，然后等《贵族》合同签订，用整体风格与她猜想一样的事实打他们的脸。

    她一想到就斗志昂扬，得空就捧了手稿在改。

    余芷知道她忙，不打扰，甚至把午休的时间空了出来，停下办公室里的胡作非为，让出了办公桌给她，晚上也不缠着，主动担起家务，默默拿着文件坐在沙发上看，体贴道，“没事，你忙你的。”

    谭韶诗深受感动，“我交了初稿就有空陪你啦。”

    余芷笑了，在她脸颊上亲一口，“好，我等你。”

    “嗯~”谭韶诗听着余芷温柔的话更有动力了，把握每分每秒。

    余芷低头看文件，她也不黏个没完，收回视线，把心思放在怎么完善稿子上。

    她查了许多资料，又看过莫霜给的内部信息，对《贵族》整体风格如何有了数，从最有矛盾冲突、会有无数特写镜头的宫宴场景入手，画了一套适合女主角的珠宝。她每次画设计图的难处是没有想法没有灵感，有了思路，画出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头饰、项链、手镯、戒指，她在小任带头的同事不满撒泼的时候已经画得差不多了，这几天都在好好修改，精益求精，争取让自己的设计图效果最好。

    比起小任等获过奖、有傲气的知名设计师，谭韶诗不会用自己对中国风的固有印象去随意设计，想办法从《贵族》本身出发，量身打造，有信心能够在讨论会议上让组员心服口服。

    谭韶诗带着这一种期待感，下笔有神，没注意到余芷什么时候起身去阳台接电话。

    余芷打完电话，见她在检查设计图，没说话，先去洗了个澡。洗完澡归来，余芷发现她还是对着设计图瞎琢磨，忍不住开了口，“老婆，画好了吗？”

    谭韶诗苦恼，“嗯……但是我总觉得哪里要改改。”

    “你该休息一下了，”余芷劝她，“明天再想想怎么改。”

    “好吧。”谭韶诗低头久了，的确有点晕乎，想着自己不能这么没完没了看下去，乖乖拿过余芷准备的睡衣去浴室。

    余芷准备的睡衣厚实保守，一看就没存坏心思，让她好好睡觉。

    谭韶诗体会到余芷的用心，将再看设计图的念头压下去，洗好澡就去了卧室，乖乖躺好。

    余芷早就等着她，替她捻背角，不动手动脚还轻哼小曲哄着人睡，调子很好听，像是果子酒，乍一尝清甜可口，后来才品出了醉意。

    谭韶诗渐渐被哄睡了，一夜无梦，第二天精神抖擞不用闹钟叫就起了床。

    她洗漱好了，再看设计图，隔了一个晚上就有了陌生感，从“哪里都不对”的沮丧情绪里走出来，进入间歇性的“怎么这么好”的自恋期。

    前后的反差太大了，谭韶诗不确定，跑去问余芷，“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

    “真的？”

    “你不相信我吗？”

    “……”谭韶诗发现自己掉坑里了，赶紧讨好地送上一记么么哒。

    余芷笑了，捏捏她的脸说一句实在话，“你觉得不好也没时间改了。”

    “嗯。”谭韶诗觉得很有道理，干脆不去瞎想了，将这种自恋的情绪保持下去，“我还是别想了，初稿讨论而已，不用太在意。”

    余芷没说话，跟她一起下了楼。

    上了车，余芷帮她系安全带，冷不丁说了句，“老婆，今天《贵族》的美术师会来。”

    谭韶诗傻眼，“你是说……他来看初稿？”

    “对。”

    “天啊。”谭韶诗一下子急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晚。”

    “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要是说了，你还愿意睡觉吗？”

    “可是……”谭韶诗知道余芷是为了自己好，但想到自己的初稿要直接被片方的人看到了，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我没有准备好。”

    “你的设计图就是最好的准备。”余芷轻声说，“别着急。”

    温柔的声音慢慢安抚了烦躁的情绪，谭韶诗深呼吸好几下，让自己冷静一点，“对，着急也没有用，我写个稿子，把该说的话背下来，免得怯场。”

    “真不用。”余芷说，“不然我不会现在才告诉你。”

    谭韶诗疑惑了，“为什么？”

    “你插不上话。”

    谭韶诗一愣，想了想一起参加讨论的同事们，明白了。

    这么好的机会，她想要抓住，那些能言善辩的同事们更不会放过。到时候，美术师身边全是叽叽喳喳的讨论，哪有给她插话的机会。

    “好吧。”谭韶诗不折腾自己了，收起手机，“顺其自然。”

    办公室里，柯姗果然在准备接待客人，同事听说了客人是谁，各自忙乎，小王照镜子，小林在背着什么稿子，小任埋头改图，放在旁边的早餐根本没拆开包装。

    “早。”童淼淼不受影响，捧着一杯热茶笑眯眯跟她打招呼。

    谭韶诗笑了，“早。”

    “《贵族》的人要来。”童淼淼主动给她解释，“这些人忙着准备，想要出风头。”

    “嗯，你的设计图怎么样了？”

    “完成啦。”

    谭韶诗点点头，“组里的人都完成了。”

    “小任在改呢。”童淼淼说，“他以为今天是内部会议，随便画了个粗糙的初稿，听到《贵族》的人来了才着急。”

    谭韶诗看到小任顾不上吃早餐在赶工作的窘态，摇摇头。

    小任正好抬眼看来，见她这样，郁闷地撇撇嘴。

    9点半，美术师准时来了，在主管的带领下进入会议室。这个人没有客户的架子，让大家叫自己老齐，跟小王和小任认识，算是朋友，对公司的设计师挺了解，不愿意干巴巴开个会，“自在点，一起讨论。”

    正经会议成了闹哄哄的讨论会，主管倒也省心，让大家拿出设计图交流。

    小任仗着自己跟老齐认识，一改之前颓废的模样，扬眉吐气，先把自己的作品递了上去，一张欧风，一张古风，当然，欧风要比古风用心很多。

    老齐都夸了好。

    小任往谭韶诗的方向瞥了一眼，眼里尽是得意。

    谭韶诗无所谓地回看，问了句，“您觉得哪张更好。”

    “这张吧。”老齐更关注古风，“这跟我们电影的风格符合。”

    小任的笑容僵住了。

    谭韶诗暗暗偷笑，将大家的表情扫了一遍。

    真是精彩纷呈。

    “等等，老齐，不是说仿照欧洲贵族吗？”小王不甘心地问，“翟靖雪跟我说……”

    老齐皱眉，“翟靖雪？”

    “对啊，前几天她不还跟你们吃饭吗。”

    “哦，那张是一年前的旧照片。”老齐微笑说，“你误会了。”

    小王惊讶到结巴，“是、是吗。”

    “不过你的设计很好。”老齐说，“陈导希望电影有包容性，会多加一些角色，比如……”

    关系好，老齐不由多说了几句，小王抓住机会各种问询，不让老齐往别的地方去。

    谭韶诗和其他名气不够、交情不够的同事们继续坐着，耐心等待。

    “韶诗，”童淼淼等烦了，主动凑过来，“你看看我的设计图，感觉怎么样？”

    谭韶诗看到配色清新又不失贵气的手镯，眼前一亮，“这是不是女主角第一次见到男主角的时候戴的手镯？”

    “对啊，”童淼淼说，“我看了你分享的资料，能够想象出两个人遇到的场景，觉得他们一起牵手在后院玩闹的时候，有个叮叮当当发出清脆的声音的漂亮手镯才能衬托出美好年华的心动。”

    谭韶诗点点头，也跟童淼淼分享自己的设计图。

    童淼淼的反应惊人了点，“哇！！”

    谭韶诗吓了一跳，会议室里其他人也吓了一跳。

    齐刷刷的目光扫了过来，谭韶诗感到尴尬，说句“不好意思”。她知道童淼淼向来直来直去，出口的感慨肯定是真心实意的，但这个反应实在太大，打断了别人的话，有点不礼貌，推了推童淼淼示意她压低声音。

    “你好。”老齐一望过来，目光立即挪不开了，“我可以看一下吗？”

    客户就是老大，谭韶诗点点头，准备起身送过去。

    “不用。”老齐果断放下手里的设计图，快步走过来，急促到差点撞了桌子。

    而老齐随意放下的设计图，跟它们的主人小任和小王一样受了冷落，歪扭摆在桌面上，乍一看像是被丢弃似的，显得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