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夕阳渐渐沉下,不知从何处吹来了浓稠的云,成群结队般地卷在了寺庙上空,颇有彩云压寺寺欲摧的架势。
金山寺背不靠山,但它靠着一座比山更高的塔。
塔是一座石塔,年代已经长久到无法考证。因为被朝廷归于了金山寺名下,所幸就被叫做了金山塔。
金山塔很破,也很旧,不过里面的经书却很多,多到十八层的高塔,每一层都被经书塞地满满当当。
金山塔的第十八层,站着两个老和尚。
两个和尚身高体型都相仿,他们披着有些老旧的袈裟,沉默地在夕阳下驻足远望。
高处的风可没有半点春天的影子,它们顺着古旧却依旧坚固的石塔向上攀爬,带着呼呼作响的锐利咆哮,吹拂得两人身上的袈裟飘扬欲飞。
两人的目光下,由无数街道建筑构成的城池,已经变成了脚下的一张拼图。就连那最远处不可一世的城墙,也在绝对的高度下变得极为老实。
不知何时,突然飞来了一只雄鹰,在两人脚下这一片不该属于它的天空中小心翼翼地滑翔着。
“法明师兄,它真的走了?”
其中一个和尚收回了南望的目光,转而望向了那只滑翔的鹰。
那只鹰似乎察觉到了和尚的目光,一声高唳,振动翅羽,瞬间飞向了极高的天空,然后化作黑点消失不见。
另一个和尚缓缓抬起了头,抬向极高的天空。他似乎还能看得见那消失的黑点,感叹了一声:“既然它想走,那么江州之内,又有谁能留得住它?”
“连师兄你也拦不住它?”
那和尚望向自己师兄平静的面孔,明显不是很相信对方的回答。
法明方丈愤怒地伸出手臂,雪白的眉毛在疾风中乱飞,他指着南方的极远处道:“我只是一个老和尚,又不是降妖伏魔的道士,哪能留得住它?”
那和尚一愣,脸上露出一丝惊容:“它竟然是妖?”
法明方丈蹙眉看着他不悦地说道:“你见过哪只妖怪敢在佛像面前抢佛果的么!”
和尚又是一愣,他思考了会问道:“那它是魔?”
“愚蠢!”法明方丈几乎就要跳了起来:“又有哪个邪魔会喜欢在寺院里晒太阳!”
和尚这次思考了半天才得出结论,难以置信地说道:“那难道它是佛陀转世!”
不过,当他看到自己的师兄不再言语,并且目光中充满着不屑和侮辱时,他明白,自己又猜错了。
“师兄,那你告诉我!它非妖非魔非佛,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痴!”法明方丈看着自己那笨到了极致的师弟,翘着胡须得意且骄傲地揭晓了最终答案。
“它自然是头驴!一头脾气暴躁,脑袋坏透了的大蠢驴!”
说完,他便转身朝着塔内走去。
望着渐渐消失在阴暗中的高大背影,和尚用极小的声音自语道:“它当初一蹄子踢向师兄你屁股的时候,也没见你像今天这般得意骄傲过。”
“既然玄奘走了,那以后金山塔打扫的任务就由你来接手了!”
当法明方丈的身影彻底消失的时候,他洪亮的声音却传了出来。
听到此言,和尚的脸色猛然一变,他苦笑道:“真是越活越糊涂了,竟然忘了师兄的耳朵比他的心眼更要尖上许多!”
“不过还好,这次既然它跟着你一起离开,仔细想想,我倒是合算极了。“
想到师侄在黑驴旁悲剧的模样,又想到以后终于可以不用躲起来吃梨了,和尚愉悦的心情不由如同那只雄鹰般又飞了回来。
舒爽地大笑一声之后,他转身走进阴影,竖起右掌与胸前,轻喝了一声佛唱。
封闭的第十八层塔内不知从何处卷起了一阵微风,经书上的灰尘随风抖落。
那和尚纹丝未动,所有的灰尘却被微风卷作了一团,乖巧地躺在了地面上。
他轻轻地将灰尘扫进簸箕,迈步走向第十七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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