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雷电风云 篇三

思绪，总是安定不下来。

    宴会厅内，掌声雷动。

    胖子走下台加入宾客的人群中，他的礼仪举止挑不出任何瑕疵，但在有心之人眼里，则是忸怩虚伪、假装高贵的做派。罗兰穿梭于各个宾客的餐桌间，用鸡尾酒、笑容以及简短干练的话题，与每一个人进行交流。这其中，又不少试图套出他对于浮港未来形势的看法，或者简单一点，对于少数人利益如何分配的观点。胖子从来不会回绝此类问题，他都会一一作答，但等他离开，那些人会发现胖子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在这场包装华丽至极的宴席间，他面容微笑如春风和睦，双眼冷淡如舞动白火。罗兰如蝴蝶穿行，诺大的会场却好似只有他一个人在跳舞，那些各怀心事的贵族，只是不会移动的花草。

    瑟琳轻轻笑了笑，这才是她认识的罗兰。她坐在大堂顶部的横梁上，躲过所有人的视野。

    主角已经到场，配角也差不多要上台了吧。

    果然，胖子的笑容忽然散去，双眼向酒店大门望去。几乎是同一瞬间，大门向内缓缓开启。一片暗红的雾气自门外喷涌而出，似乎要吞没厅内的那股白火。

    香农?布朗一马当先，五名家族护卫一字烈焰红衣，一条蹲踞金山之上的恶龙图案清晰可见。

    “火龙之息家族到。”

    空气瞬间冷却至冰点，几乎所有人的表情都僵硬在脸上。伴随着火龙之息不断前进的步伐，适才还肆意评论他人的宾客，自觉地让到两旁，在罗兰和香农之间清出一道通途。

    “罗兰！”香农张开双臂，“实在不好意思，路上太堵了。”

    “浮港的交通情况一直不让人满意。”

    “这或许是我们第一个可以致力合作改变的现状。”

    “谁说的准呢？”

    大小胖子走至一刀距的位置站定，这倒不是说罗兰有多高的战技造诣，而是香农先行选定了落脚点，小胖子只是走到了自己心理底线可以容忍的距离。

    香农环视四顾，目光最终落在用各类海洋生鲜和冰块堆叠而成的水兽拼盘上，“一场辉煌夺目的胜利。”

    罗兰顺着对方的目光，微微侧身，“这场胜利属于整个浮港，早在兽魂营地魔物为非作歹的年月，浮港的人民就展现了绝不妥协的勇气。”

    “那次胜利的果实，被一群只知讨价还价的游荡商人窃取。”

    “相比窃取这个词，我更愿意用时代的进步来形容。”胖子的脸上再度浮现微笑。

    香农冷哼一声，“进步？真正的骑士血流成河，勇者尸横荒野，那些根本没有出力的商人坐享其成，留给那些尸体的只有遗忘一途。”

    “不，至少在我这里，没有一个至死方休的骑士被遗忘。”

    香农有些意外，他拿下胸口装饰用的吐息玫瑰，将其插在罗兰胸口，如开拓骑士把徽记印在胸甲上。

    他靠近罗兰耳旁，压低了音量，“我知道你和佣兵的交易，这座城市自古以来就是骄傲的人族土地，我绝不会允许半身人、原罪民还有其他的肮脏血脉在浮港逍遥法外，表面上：按照你的说法，这头水兽的死亡象征浮港迎来了新时代，那么同时身兼游荡商人、开拓骑士、煲汤粉征服者的你，能够为这座城市奉献什么？街头与传教者的闹剧还是贸易市场的投机倒把，亦或猎杀水兽的勇猛骑士？”

    “如果你没有为这座城市的进步奉献力量，那也就不要做与它同归于尽的打算。”

    香农撤回身躯，静静等待罗兰的回答。

    “我想，可能性，这是我能够献给浮港最为珍贵的礼物。这头水兽以后，贸易峰会和传火祭接踵而至，这座自贫困和魔物之中崛起的城市，早就诠释了它内在的可能性，我只是仰望它身影的追随者。”

    “充满孩子气的说辞。”香农嗤之以鼻，但依旧举杯向罗兰祝贺，“看来你早就掌握了谎言的妙用，不然安东尼和波列昂斯基也不会对你如此支持。”

    对于香农轻描淡写地拆穿自己的技俩，罗兰丝毫不为所动，“文字从诞生之处，就被赋予了真与假的界限。曙光黎明的创世之战，那头白龙口中的谎言，却也缔造了火之时代不是吗？”

    “没错，很多事物都是建立在谎言的基础上。”

    “文字的力量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罗兰正色道。

    香农点点头，“你现在还可以巧舌如簧，当有人打破所有谎言的基础，把真相公布于众时，像你这样的人将无处可逃。”

    罗兰不置可否，“或许，是我们所有人都无处可逃。”

    “今晚，是属于你的时刻。但从明天开始，你要好好考虑我对你说过的话。”

    罗兰道：“这座城市凝聚着整个王朝的目光，它可没有准备好被你扯下谎言的面纱。”

    香农嘴角上扬，一团暗红的雾气从他的鼻孔里喷出，“你知道为什么提留斯要选定一位城市英雄吗？因为他明白，浮港这座贸易同盟，迟早会落入谁拳头大谁说了算的境地，除非像诺维多朗那样家族并立，但王朝内的豪门根本无心注意浮港，因此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城市英雄会成为人民的先驱者。一旦你倒下，这座城市将会彻底变成火龙之息的地盘。”

    “不过，今晚，我们还是少说一些废话吧。”

    “再敬你一杯，浮港的城市英雄。”

    “也敬你，浮港真正的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