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入山便使人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这里是从明朝开国年间一代代土司所居住的地方,奢崇明在万历十四年袭职四川土司永宁宣抚使,他接手之后又煞费苦心大加修缮。经过三十多年的经营,早已不是它原来的模样了。奢崇明与其子奢寅久有反明割据之心,他们想做统治四川、割据一方的皇帝。
后山修造的一排排大石屋,是奢崇明的仓库,里面的金玉珠宝、瑶珙璧圭叠积如山,库房旁铸钱司的作坊里还在日夜不停地化铜炼锡。武库里已贮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可是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都还在不停地铸造、更新。在土司府邸两旁的一个个廊房里,设着兵马司、盐茶司、慎刑厅、铸造厅等部门,一切都按朝廷建制设置,不过简化了一点,变了变名字。
奢崇明此刻正坐在土司府邸花园中观赏歌舞。和他并肩而坐的是安邦彦,他是从贵州来的水西宣慰土同知,宣慰使尧臣族子。尧臣死得很早,继承职务的儿子很年幼,其母奢社辉代领其事,掌握水西土司的政权。奢社辉是永宁宣抚使奢崇明妹妹,与奢崇明交好的安邦彦掌握水西土司的兵权。因此,贵州的水西土司可以成为奢崇明造反的一大助力。
他们已经磋商了两天,双方的情报都汇集得差不多了。如今年岁已过花甲的奢崇明微笑着转脸对着子侄辈分的安邦彦说道:“我这里怎么样?”
“太美了!”安邦彦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草坪,奢崇明最漂亮的两个侍女正在演“天女散花”,舞得长袖飘飘,莲步轻
移,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安邦彦看得出神,竟像没听清奢崇明的问话,格格笑道:“这还用奢老世伯问?真是一对儿人间尤物!”
“爹,儿子刚刚从重庆府回来,四川财政困难,饷源枯竭。驻守在重庆府士卒多是老弱病残,防卫极其空虚。儿子我主动提出要献上几千士卒,让他们加入重庆的防御。四川巡抚徐可求对我们毫不怀疑,立刻答应了我的请求,还夸我能为朝廷分忧。”奢崇明的儿子奢寅很讨厌安邦彦,他岔开话题,说重庆现在极易于攻占。
安邦彦仍然心不在焉、赞不绝口地笑道:“美人香草,香草美人,这是多好的局面!像奢老世伯这样的大英雄,正该配有这样的绝色佳人。”奢寅听完皱紧了眉头,想出声训斥,被父亲奢崇明拦住。
“只要安世侄能够助我奢崇明夺得四川,美人啊、钱财啊,要多少有多少!”奢崇明对安邦彦说道。
“奢老世伯,你有多少士卒来完成你的雄心壮志呢?”安邦彦问造反的关键问题——兵马军饷是否足够。
“我有五万兵马,他们都是勇敢善战的猛士,都愿意为我奢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军马粮饷可用三年有余。”奢崇明这话有些夸大了,他其实只有四万兵马左右,其中比较精锐的士卒只有两万,粮饷经过多年的准备确实非常充足。
安邦彦看着奢崇明,忽然噗嗤一笑,“我再不认真一些,奢老世伯就真把我安邦彦当成酒色之徒了,我这人干什么事便想什么事,这会子坐在这里看戏看风景,就要把心思用在色上;等日后帮助老世伯攻打城池,自然要一心用兵。熊掌我所欲也,鱼亦我所欲也,我偏要二者兼得,岂不妙哉。”
“如此一说,世侄你愿意助我起兵!世侄你有多少兵马。”
“回老世伯,我努努力大概能凑出三万兵马,支持起兵行动。”安邦彦说道。
“好,那到时候我奢崇明带兵进攻重庆府,明军必定会征召各地土司士卒,来剿灭我。这个时候你安邦彦可以先假意答应支持明军剿灭,然后突然反叛,率兵进攻贵阳策应我的行动。到时候把西南搅个天翻地覆,把明军搅得疲于奔命,我打下四川,贤侄占有贵阳,岂不美哉。”
“老世伯果然雄才大略,小侄敬你一杯。”说完,安邦彦就跟奢崇明敬了一杯酒。然后二人商讨有关造反事宜,一谈就讲到晚上。
在当天三更时分,夜空翻滚着大块大块的乌云,在飞快地聚集着、挤压着、翻滚着、奔腾着,终于在互不相让的争斗中,发出了轰轰隆隆的愤怒的吼声。这沉重的闷雷,又带去了撕裂云层,撕裂夜幕,撕裂大地,也撕裂人心的闪电。
一阵阵狂风,从山上席卷而来,肆虐地扫起地方的尘土、砂石,又疯狂地抛撒在屋瓦上,发出劈劈拍拍的响声。
惊雷、闪电、狂风、骤雨,铺天盖地而来,摇撼着西南边陲的重镇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