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是哪两大财路?”
“一大财路是天下僧道度牒的发放,事权归礼部。每份度牒每年交纹银一厘,全国现在僧道约二十余万人,一年也能收起二万多两银子。这笔收入虽然要收归太仓,但礼部从中有手脚可做。新发一个度牒,收银是二两。每年新增僧道指标由礼部核定,本来批了五百个,他上报只说是四百,这黑下来的一百个度牒,有二百两银子可赚,此其一。”
说到这里,袁可立只觉口干舌燥,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巴的嘴唇。皇帝吩咐太监给他端了一杯茶水,他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下,又接着进言:
“其二是各大佛道名山的香税银,也归礼部代收,过手的钱他们也敢私吞。”
皇帝把户部尚书李之藻叫来与袁可立开会,李尚书对整顿礼部财政的建议非常赞同。
说完礼部的事,李之藻向皇帝提了一个大胆的建议,他说:
“陛下,天启元年之前,各州府所欠积银三百四十余万两,臣请下圣旨一体免掉。”
李之藻话音刚落,皇帝听了纳闷,袁可立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积欠既久,征收起来一般比较困难。哪怕朝廷饬令再三,各府州县也是百计推诿。
如果干脆划一界限,把之前的积欠免掉,以后加紧催收,地方官就不再有请托之词,再附以有效措施,事情或可圆满解决。如此一来,收效有三:一、历年积欠一举解决;二、取悦皇上;三
、收揽民心。仔细想来,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
户部尚书跟皇帝仔细解释了这做法的好处,朱由校觉得虽然朝廷少了很多进项,但由于查抄矿监,积累了不少银两,暂时不存在缺银子的事。皇帝最后决定同意户部尚书的意见。
“惟以一人治天下,岂为天下奉一人。朕最怜悯百姓疾苦,如此说来,就免掉天启元年之前的亏欠。”
“陛下真是爱民如子,微臣佩服。说到催交积年欠税,倒让臣想起另一件事,亦请皇上定夺。”
“何事?”
“全国十大税关,一年所收商税总共也有六十多万两银子。这些时,咱让金部将万历末年以来税关收税情况列表备查,发现漏洞很大。一是漏收少收,二是地方扣,做假账蒙骗朝廷。其症结在于这十大税关都由所在州府通判掌管。通判位卑,上头有知府同知,这些人屁股底下坐着的是本州本府的利益,根本不会全心维护朝廷利益。要想解决这一弊政,保证朝廷赋税收入,咱认为只有更改税关的管理体制。”
李之藻所言之事,不光皇帝袁可立听了也是久萦于胸。这种人事管理上的弊病,不仅反应在户部,就是兵部工部等其他各大衙门也都有。管事的管不了人,管人的又不管事,导致靡政绵延法令不畅。一些任事之臣想有所作为,往往是处处受掣,未建其功而谤议四起。
皇帝早就有心改革,只是一时无暇顾及。现在李之藻既然提了出来,朱由校觉得让户部带个头先行改革也好,于是问道:“你觉得应该如何更改?”
李之藻答:“再不能让地方代收,改由户部直接任命各大税关的征税御史。”
“这一建议甚好。李尚书既然已想得透彻,朕看事不宜迟,赶紧操办才是。不过,此体制从开国之初沿袭至今,虽然扯皮拉筋,各衙门也都习惯了。一朝更改,各地方州府少了一块肥肉,肯定会强烈反对。所以,这里头的困难要想得多一些。另外,这十大税关的主政者,级别也不能太低。否则一到地方,那些知府还会居高凌弱,衙门之间龃龉更多。总之,你要想得细一些。会同吏部一同详议,一俟确定便成制度。”
皇帝思路清晰分析入微,李之藻听了颇为振奋,接着问道:“这十大税关的人选,是由户部主持选拔还是由吏部?”
“当然是由户部,”皇帝斩钉截铁地回答,“既然要改,就索性改得彻底一点,户部选官,吏部派遣并给关防,就按这一思路办理。李之藻,这十位官员的人选你也得慎重物色,依朕之见,他们既要擅财政之长,又要能独挡一面勇于任事。”
“难就难在人上头。”李之藻摇头叹道,“如今这世道,要想找个靠得住的人才,真是比登天还难。”
“不会难到这种地步吧,”朱由校笑道,“常言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古人还言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这都是选材之道。只要我们不拘一格,人才总是找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