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望着窗外清冷的寒雾,微笑着说:“朕也还记得换牙时候的事,那时候怕出丑,被人笑话,在人前就不肯张口笑。”
谢宁看着皇上,怎么也想象不出威严的皇上也缺牙说话露风的时候,那情形一定十分可爱。
可爱二字把她自己也惊了一下。
皇上与可爱二字完全是井水不犯河水,怎么看也扯不上关系。
可大概是越来越熟悉了,谢宁现在越来越不怕皇上了。
第一次见皇上的时候,她连头都不敢抬。
到现在她也记不起来那一天皇上穿的什么衣裳,神情又是什么样子。
唔,倒是她还记得那天晚膳用的饭菜,皇上吃的很素淡,简直不象御膳的排场。
现在谢宁当然知道原因了。一是因为皇上一直厌憎先帝、太后和明寿公主那种奢侈铺张的作风,对吃穿这些事情都不讲究。二来,皇上这人可以说是很好养活,吃东西一点儿都不挑剔,尤其晚膳,喜欢用的清淡些。
谢宁这人却比较重口腹之欲,尤其是进宫这几年,深宫寂寞没有事情做,就在收拾屋子、安排膳食上面花心思。皇上倒对她这里花样百出的膳食挺中意的,总说一见着永安宫的膳桌,就知道这会儿是什么季节了,灵的很,绝不会出错的。冬天的时候有羊肉白菜,春天有榆钱和荠菜,夏天更有荷叶鸡嫩莲子,更不要说丰盛而诱人的秋天了,每天膳桌上都能翻出新花样。
云和宫此时却一片沉寂。李署令来过之后开了方子,并命云和宫的太监将药拿回来煎煮。红儿不放心让别人经手,自己亲自盯着煎药,连眼都不敢眨一下,更不敢中途离开去解个手什么的,生怕药出什么问题。
现在除了自己,红儿谁都信不过。
陈婕妤自己昏昏沉沉的躺着起不来身,红儿唤她醒来给她喂药喂粥时她也只有三分清醒,迷迷糊糊的问:“我这是怎么了?我恍惚记得太医来过……”
她中毒的事情红儿不能说,也不敢说,更何况现在也不是一个能说实情的时机。
“您喝多了酒,又吹了冷风,这场风寒很重啊。”
“我觉得肚子疼,身上发冷……”陈婕妤觉得她连睁眼和说话都费力气。
“那当然哪,您吃了这么多的冷酒,伤了脾胃了。好在太医已经来看了,方子也开了,您吃了药,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陈婕妤即使现在不是太清醒,也知道现在是过年的时候,红儿请太医来瞧她固然是一片忠心,但是传出去却会有人说她大年初一的生病吃药太晦气了,是触霉头的事。
“这事别张扬,熬药你悄悄的熬……别又拿你自己的钱去用,你反正管着钥匙,你去开柜子多取些银子出来。那些人眼里只认钱的,你不使钱,他们不给办事不说……说不定还会欺负你。”
红儿一阵心酸,轻声应着:“奴婢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伺候主子多久了。主子一直对她不错,但这次的事情,红儿知道自己八成也脱不了干系。主子给贵妃敬酒自己却喝了毒酒,自己做为贴身宫女,刚才已经被问过一次话了,只是没把她拘走而已。但这事不会这么算了,红儿知道内宫监那种地方,进去了不是个死,多半就是个生不如死。
可是她走了,云和宫还有人能这样尽心的伺候主子吗?说不准还有象从前翠儿那样包藏祸心的人……
到时候说不定主子会被那个下毒手的人斩草除根的,就象那次翠儿一样,她不就是“畏罪自裁”的吗?
红儿从知道主子是中毒开始,就已经开始回想这些天的事了。除了昨晚在丰庆殿她不能跟进去伺候,其他时候她都寸步不离的跟随着主子。陈婕妤绝不可能下毒的,这个红儿可以担保。可是那她喝下的毒是哪里来的呢?总不可能是天上掉下来的。
昨天陈婕妤换下的衣物首饰随身物件,还没来得及送去清洗,已经全部被拿走了,连寝殿在内,云和宫里的东西也已经被搜检一遍了,还带了走了不少人。
昨天赴宴前是她伺候主子更衣梳妆的,随身的物件也没有什么异样。
如果出事,可能是在主子进了丰庆殿之后出事的。
红儿叫了一个平时还算亲厚的宫女过来,把煎药服侍的事情一一交待给她。
那个宫女战战兢兢的应下来,又问她:“红儿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红儿告诫她:“别乱打听,知道的少才能少惹祸。”
那宫女吓的连连点头。
主子性子鲁莽,其实不适合在宫中生活。如果她不去挑衅贵妃,云和宫就不会有接二连三的祸事了。
红儿转头看了一眼外头,她已经听见那些人走进云和宫的脚步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