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顾判脸上的笑容终于完全收敛,他将双手拢在袖中,眯起了眼睛,“前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要怎样才行?”
罗姨轻叹一声,抬脚迈步缓缓向顾判走来。
“人啊,只有痛苦的感觉最为真实,也只有在痛苦之中,才会显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透露出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我这么说,你可是明白了?”
她说话的语速不快,声音也不大,走路的步子更是不快,脚步也很轻,但是话音与脚步声连在一起后,却陡然间变得层层叠叠,犹如黄钟大吕在密室内撞响,发出震人心扉的密集重音。
“明白你m!”顾判一言不发翻身上马,狠狠一踢马腹,拨转缰绳就朝着官道外的荒地跑去。
战马受惊,速度自然飞快,但在它后面,脚步声与说话声却依然紧紧跟随,不多不少正好是一开始两人相隔的距离。
他在远离官道的一条小河前跳下马背,重重在它身上拍了一下,任由战马吃痛跑开,然后转身看向数十步外一步步走来的黑衣老妪。
“你怎么不跑了?”
她背着双手,信步走来,看上去就像是刚刚吃过晚饭,在自家花园里散步消食的老太太。
“这里有水有木,碧草青青,微风荡漾,风景秀美。”
顾判将手伸到背后,往裤腰里掏了掏,再伸出来时已经多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短柄单刃战斧。
他咧嘴露出一丝狞笑,声音猛地低了下去,“正适合做你这样老人家的埋骨之地。”
轰!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撞在了一处,爆发出炸雷般的响声。
顾判的斧刃被一柄长约两尺,宽不过一指的细细短剑挡住,溅起大蓬火星,却终究无法落下分毫。
两道人影同时倒飞出去,一个稳稳落在树林边缘,另一个却是噗通一声掉进了河里,咕噜噜直接就没顶不见踪影。
“他要借着河水的掩护逃走!?”
罗姓老妪见此,心中念头犹如火药猛地炸开,当即以最快速度追了过去。
河水平缓流动,水面上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异状,只有一圈涟漪的余波在慢慢消散。
“已经跑了?”她面色铁青,目光须臾不离河面,“不对,最多不超过三个呼吸时间,他就算是跑又能跑得了多远?”
她朝着河水踏前一步,却又在运气腾空而起的刹那稳住了身形,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在水中闭气交手对她来说并不算太大的难事,但怕就怕入水那一瞬间,视线触感还未适应突然的变化时,对方会抓住机会突袭。
“倒是有些心机,只是......可惜了。”
幽幽感慨一句,她的身体忽然像吹气球一般膨胀起来,干瘪枯瘦的血肉重新变得饱满,佝偻弯曲的腰身也逐渐变得挺拔,就连脸上的皱纹也随之舒展开来。
整个人在短短片刻,仿佛从七八十岁一下子变回到了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可惜每次只能存在短短一瞬。”她细长的双眼微闭,手中细剑毫无征兆就朝着一处河面闪电般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