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放几声空枪吓跑他们,谁知他们动真格的。不管怎么辩解,宋玉珍是听了段祺瑞的指示,才向王之江传达开枪命令的。王子江“嘟——”吹起警笛,高呼:“各就位——取枪——装子弹——放!”
“啪啪啪……”排枪响了,罪恶的子弹不是射上天空,而是射向手无寸铁,规规矩矩的人群。顿时,群众惊慌失措,阵容大乱,有的捂着伤口倒下去,有的弯腰弓背盲目奔跑,有的就地卧倒,有的匍匐前进。鲜血流淌着,飞溅着,践踏着。人们被突如其来的恐惧和意想不到的灾难所镇慑,偌大广场,二千余众意没有哭声、叫声和喊声,只有凄厉的笛声和劈劈啪啪的枪声。警笛每响一次,便是一排枪声,警笛一声接一声,枪声一排又一排,警笛凄厉而有序,反映出是按照节拍指挥的,也反映出刽子手杀害无辜时的从容心态。与此同时,士兵的枪口,是按照指挥刀所指的方向,向人群稠密地方射击的……更有甚者,卫队旅的野兽们,还挥舞着带钉带棱的大棒,专门袭击已逃离现场的男女学生,被打得脑浆迸裂,血肉模糊,四肢断裂。而他们则趁火打劫,或抢掠学生财物,或剥光死者衣裳,直至只剩下一条内裤为止……惨案发生大约10分钟后,警备司令部代司令李鸣钟和楚溪春赶到杀人现场。当他们见到执政府门外阵尸遍地,鲜血横流后,大吃一惊,李鸣钟顿足说:“打死这么多学生,叫我怎么办,怎么办哪?”
“我们一起去找执政请示。”楚溪春提醒李鸣钟。
于是,李、楚二人登上汽车来到段公馆。段祺瑞正像一条神魂颠倒的恶狗狂躁不安,显然有人向他报告了惨案的大概。一见李鸣钟,他吼道:“你还能不能维持北京治安?你如不能,我可以撤你,也可以枪毙你!”
李鸣钟连连鞠躬谢罪说:“执政,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卑职一定能维持好北京治安!”
段祺瑞对楚说:“楚溪春,你告诉卫队旅官兵,我不但不惩罚他们,还要奖赏他们。这群土匪学生,罪有应得!”
当晚,国务院扩大会议在段公馆内客厅进行。除国务总理、内阁成员外,尚有李鸣钟、宋玉珍和王之江列席,按照段祺瑞对宋玉珍的秘密授意和宋玉珍与王之江的幕后策划,王之江正在介绍事件“经过”。他无中生有的说:“示威者打着共产党执行委员会的名义,组织几百名敢死队,他们泼洒火油,抛掷炸弹,手持带刺木棒,殴打军警卫队,当场击伤宪兵1人。企图冲击烧毁执政府。卫队官兵忍无可忍退无可退,出于正当防卫开了枪,经查点人数打死暴徒46人,伤00余人,失踪40余人。当场夺获暴徒手枪数支……”
段祺瑞煞有介事地问:“王之江,你说的可是实情?”王之江说:“句句实情,不敢妄言。”“你敢出庭你证?”“我敢。”
段祺瑞又转向宋:“宋玉珍,他说的可是实情?”宋玉珍说:“句句实情。”“到时候你们一起出庭作证。”“是!”
段祺瑞又问与会者:“你们有什么话说吗?”
大家七言八语:有说学生罪有应得,有骂学生不知天高地厚,有说卫队正当防卫无可非议……段祺瑞十分满意,说:“好了,我们要做好三件事:第一,马上发通缉令,通缉李大钊、徐谦、李煜瀛、易培基、顾兆熊、陈毅等**要犯,及时捉拿归案;第二,立即会同陆军部、司法部和高等法院,组成大案审理机关,把案件来龙去脉审理清楚;第三,以国务院名义发布通电,说明事实真相,以正视听。大家有异议吗?”
“有!”李鸣钟提出不同意见,“第一,说**发动,挑头儿,似嫌证据不足。因此,对共产党要人的通缉令可否不下?第二,为维护政府威信,应对受难者给予抚恤。”
段祺瑞态度强硬地说:“不,通缉令一定要下,**要犯一定要抓。至于抚恤嘛,出于人道尚可考虑。”
会议结束后,宋玉珍被段祺瑞留下。段小声嘱咐道:“你回去后立即找可靠者数人,制造一些‘物证’,如手枪、木棒、煤油、引火物等,以便言之有‘据’。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不可露出马脚。你若把事情办糟,我只好拿你是问。”“是,是”
宋玉珍吓出一身冷汗,在这种乱世之秋,稀里胡涂充当“替罪羊”的事,实在太多太多了,他怕自己面临同样命运。
次日,国务院发出通知,无中生有地诬陷请愿者“组织敢死队冲锋前进,击死宪兵1人,伤警厅稽查及警察各1人,卫队多人。当场夺获暴徒手枪数支……。”更恶毒的是,电报以“军警”代替府卫队,目的是把罪行推到国民军身上……。
段祺瑞的残暴罪行,激起全国人民极大愤怒,除全国学界之外,中国共产党、国民党,广州国民政府、全国工商界、妇女界以及海外华侨,港澳同胞纷纷发表通电、文章、集会、演讲、游行、示威等,声援北京学生,遣责段祺瑞的滔天罪行。其势如暴风骤雨,迅猛异常。北京十几所大中专学校,更联名向京师检查厅控告段祺瑞、贾德耀、章士钊,要求将他们推上审判庭。各校以不同方式为死难烈士举行追悼会,甚至抬棺游行……段祺瑞寝食俱废,足不出户,整天龟缩在家里惶惶不可终日。愤怒的口号声,如泣如咽的哀乐声以及阵阵哭叫声,不时传进段祺瑞的深宅大院,撩拨着他的心弦,使其心绪难宁。他怕受害家属报复,愤怒学生发难,不敢去执政府上班。每天只好通过电话、信件和信使控制局面。
这天晚上,秘书长邓汉祥又来向他汇报。邓语气沉重地说:“今天上午,京师地方检察厅通报了‘18’事件的法庭调查,结论是群众并无犯罪行为,未达到正当防卫之程度,府院卫队实无开枪之必要,在场警察也在法庭上证明,游行学生除传单、旗帜外,并没有带任何攻击性武器……”
“这么说我受了愚弄?”“是鲁莽了一点儿。”“我本意是让他们放几声空枪吓跑,谁知……”“可否把责任者抛出去,减轻一点压力?”“唉,算了,我不后悔。你跟高检厅通融一下,尽量处理‘圆满’些。”“还有,北京各界召开万人追悼大会。开始没人敢做大会主席,后来又没人敢上台发言。沉默许久,中法大学学生陈毅才挺身而出,慷慨阵词,恶毒攻击执政府。他讲完后会场又陷入沉默。这时,突然有一中年男子跳上台,口吐狂言,语惊四座,披露‘18’事实真相,将政府说得一无是处。他甚至咬破中指,当场写下血书。他的讲演大大鼓舞了群众,口号连天,狂呼滥叫,纷纷登台演讲,掀起一股反动狂潮……”
段祺瑞气愤地问:“他是谁?”邓汉祥说:“他就是《京报》主笔——邵飘萍!”
段祺瑞啼牙切齿地说,““又是他!这是个极端分子,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死猪不怕开水烫。段祺瑞不自愿下台,一门心思用在挽救其摇摇篮欲坠的政权上。他首先找到奉系驻京代表郭瀛洲,不惜屈身降志,拉着他的手低声下气地说:“冯奉本是一家,合则两利,分则两伤。现在,冯奉兄弟阋墙,兵戎相见,实令人痛心!为此,老朽忧心如焚,昼夜难安哪。因此,今天将仁兄请来,共筹联合倒吴大计。你得帮助老朽啊!”
“我能做什么?”郭瀛洲问。
“我已同冯方表达双方携手之意,他们欣然同意,已派出代表张树声随时听命。你可将此意通报雨帅,极力促和。““卑职愿为斡旋出力。”
当天,郭瀛洲打电报向张作霖请示,张回电表示欢迎。次日,郭张二人同往沈阳拜谒张作霖。段祺瑞再次写信痛陈利害。
张作霖是个见利忘义,口是心非的人。没有好处的事他是不干的。他一面“欢迎”冯军代表来奉和谈,一边下令进攻滦州。张之江去电请其停止军事行动,等待谈判结果,张作霖趁机要挟,提出以交还直隶、热河为和平先决条件。奉军攻势不减,先后占领乐亭、滦州、唐山等地。
段祺瑞碰了钉子并不死心,继续作垂死挣扎。他又挖空心思生出一计,从早为世人遗忘的故纸堆里,拣出两个活宝——王士珍和赵尔巽,想利用他们的“威望”发起一次和平运动,向冯奉双方提出五项和平办法:一,划直隶、北京、热河为军事缓冲区,区域内仅设民政和武装警察,不得驻扎军队;二,奉军退回东北;三,冯军专力开发西北;四,岳维峻部〔〕退回陕境,李景林部退回鲁境;五,鲁豫两省维持现状。
于是,赵尔巽、王士珍发出和平通电,建议交战双方停战议和,坐下来谈判,解决争端。
鹿钟麟、张之江、李鸣钟、宋哲元、刘郁芬等冯系大将,主动发表联电,表示遵守和平方案,将所部撤回原防,专力开发西北,不与内争。国内知名人士、党派团体也纷纷发电呼吁停战议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