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山茶,顾迩雅没来由的慌了神,一时间在脑子里拼命找寻着些甚么得当的话语,想要开口做一番解释:“其实……”
其实甚么?其实自己早已忘了这山茶花的故事?其实自己心底早已没把这山茶和释乐联系在一起,所以你也不要?
可是自己的这一番慌张,不是恰恰出卖了自己、显示着自己也把这山茶的一段往事深深铭刻在了记忆深处吗?
这样纠结的心思,竟让顾迩雅陷入了好一阵无助的情绪,她自己想不清楚了,只得惶惑的抬起眼来望向身边纵马陪着的那人,出于一股子本能的想要像他求助,然而待看清了眼前的那人,却是一阵哑然失笑——
此刻身边伴着的人,是宋临啊。哪里是她一阵恍惚之间,以为的白释言呢?
宋临有些奇怪的望着顾迩雅的这一阵反应,他当然是不明就里的,只是单纯以为顾迩雅被这突然冒出的茶花之色所震撼,瞧见顾迩雅也望向了自己,这便开口道:“这山茶的颜色,倒是特别,怪好看的。”
宋临这一句木讷的言语,却叫顾迩雅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
还好此刻在身边的,不是白释言。
原来若在身边的不是白释言,自己就无需因着突然冒出的任何一个细节,去紧张,去惶恐,去拼命想要解释,去担心他又无端联想起了一直横亘在二人之间的、那另一个人的身影。原来只要身边的不是白释言,生活里的每一个小细节就不再具备那些特别的、沉重的意义,让人拼命的想要躲避,却怎么逃也逃不开。
原来当身边相伴的是没有了共同的沉痛记忆之人,这一刻的感觉,会像紧张了好大一阵之后的虚惊一场,长舒了一口气后,是这般的轻松。
如果没有接下来发生的那一件事情,顾迩雅几乎就要被自己这样说服了。
放弃罢。与其以这样渺小的、无力的自己,去无助而无望的对抗那山一般高大的、怎么越也越不过的痛苦回忆,倒不如就这样懦弱的当个逃兵罢,懦弱,但却轻松。
那些痛苦,就可以永远的封存于心底,永远的不再触碰,不再提起,也就不会再一阵一阵的惹得人生疼了罢。
可在告别了宋临、返回顾将军府的途中,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一件事。
“小姐。”像那山茶一般突然从林中冒出来的男子,是一身戎装的军士打扮,恭敬的跪于顾迩雅面前行礼。顾迩雅被惊了一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来者,分明是不曾识得的陌生,但为何他对顾迩雅的称呼并非一般军士的“迩雅郡主”,而是唯有顾将军府中人才叫惯的“小姐”?
“小姐,你可是不记得属下了?”那军士一张饱经战场风沙而显得沧桑的脸上,因一道不知哪一场战争留下的惨酷刀疤而显得更为冷冽,这时却对着顾迩雅绽开一个竟显出几分慈爱的笑容:“你小时候,我可还亲手抱过你呢。”
“崔叔叔!”顾迩雅好一阵回忆后,猛然把眼前这位大叔的样子,跟记忆里那更显年轻、还未曾有伤痕的面庞对应了起来:“你可是崔叔叔?”
那军士笑着点头道:“小姐总算是不曾忘了属下。甚好,甚好。”
“崔叔叔,自您与父亲因着军事理念的不同而分道扬镳,投身于大宁军队,咱们可是已有八、九年未曾相见了?”顾迩雅很是一番惊奇,不懂他为何无端端在这时节找上了自己。
“虽我与将军理念不同,但情谊不改。过了那激烈争执的气急一阵,我后来也一直留意着将军和安国的一切动向。只是……男人总是有些面子上的骄傲,也不知如何开口说了那第一句话去,这才许多年来,终究与将军未曾联系……”那军士面上是止不住的遗憾:“直到听闻,将军与夫人双双不知所踪……”
一说起这件事,军士和顾迩雅的面色一瞬之间都是深深的凝重。
一阵慨叹之后,军士忽然急道:“小姐,今日里属下特来寻你,跟了你一路,才找到与你单独说话的机会。你……你快去通知新的安王,他……他即将要大难临头了!”
新的安王……释言?!
顾迩雅骇得狠了,急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