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这就是拿木剑的好处了。”白释言笑道:“我只是个小兵,偷偷溜了出来,躲一会子懒,也不打紧。释乐本来也想来,但他肩上的担子可就重了。责任越大,牵挂越多,越是不得自由。”
这一番话语,多多少少透露了白释言自幼不愿意拿起真正利剑的些许原由。
顾迩雅静静听着,在心里很有一番揣摩。白释言此时的心思,却尽在顾迩雅不愿吃药一事上:“你说说你,自小天不怕地不怕的,连上战场取人命也使得,却偏偏最怕这药的苦味。”
“你懂甚么!那药的苦味在口里回转个不休,真正堪称是绕梁三日而不绝了。”一说起药的滋味,顾迩雅难受得直撇嘴。
“当真是一口药也不愿吃了?”白释言斜眼瞟着顾迩雅。
顾迩雅直摇头:“这数日以来,一天六顿的吃着,真真是吃够了。”
因为病了数日不见起色,顾迩雅的身子虚弱得紧。跟白释言没说上几句话,只觉得一阵乏力,便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白释言看得这番情形,便悄悄步出房门,示意艺苑无需通报打扰,让顾迩雅好好休息一番。
只是顾迩雅睡了一觉醒转过来,发现白释言已悄然离去,想着他闭关操练于军营之中,此后见面的日子怕是不多得。她呆呆望着窗外白释言离去的方向,心下很是一番怅然。不过这独处时的脆弱姿态,顾迩雅是断不会叫任何人瞧见的,及至母亲前来探望之时,她早已是换上了平日一般的笑容了。
白释言从将军府里出来以后,却没有径直回军营。反而是到马厩里找了那小厮,牵出一匹快马来,向着远方驰去。
军营之中,到了用晚膳的时分——这之后,军士们就要简单洗漱后吹灭灯烛,在一整日辛苦操练后睡个好觉了。明日里新的一天,又有小山一样大量的攻击防御阵型练习在等待着他们。
所以白释言虽然顽笑着说自己能够躲懒,却也最多只敢请得半日假期。他心里了然,若是再多,只怕还是要拖累其他军士的阵型操练了。
晚膳时分,宋临未曾在桌边看到白释言这个一向吃食绝不错过的,皱着眉问道:“白释言还未回来?”
“放心,大哥他明日一早定会准时参与操练。”白释乐温和笑道:“他虽表面上看着顽劣,实则上,一向是最为可靠的。”
次日一早,宋临如往常一般,径直入了军士们休息的军帐之中,一个个的揪了起来。在铁血不近人情、一向实用至上的他眼中,这操练的时间是一刹也耽误不得的。他眼见着白释言的床铺之上,那铺盖卷还整整齐齐的叠着,显然白释言昨夜是未曾回来入眠的,这便气冲冲的,冷眼盯了跟在他身后的白释乐一眼,意思再明白不过——你打包票的白释言,可不还是误了操练的时辰么?
当宋临领了那群穿戴整齐的军士们,赶到了每日操练的地点所在,却见那草地之上,已有一人跷着腿悠悠闲闲躺着,不是白释言又会是谁?白释言听得军士们走近的动静,笑嘻嘻睁开一只眼来:“太阳都升起来了,宋副将今儿可是来晚了?我等得都快睡着了去。”
白释言冲着立于宋临身侧的白释乐眨一眨眼,那意思是,自己可不曾给他丢了面儿去,白释乐自是懂得大哥的这一番得意,便也笑着冲他微微点了点头。只有那宋临,被白释言一句话噎得气不过,他又是个顶较真的性子,直堵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白释乐只当大哥探完迩雅之后,依他往日里爱玩爱闹的性子,不是去了哪家酒楼,就是伙同了谁去逗了一夜蛐蛐儿。所以这日里,眼见着白释言红着一双眼强撑着练习,也没有追问于他。
所以他也就未曾得知,当顾迩雅这日清晨醒转过来——她这数日睡得多了,醒得极早,连艺苑都还未曾入得房来。可就在这时,顾迩雅却发现自己的床头,不知何时,已摆了一串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
病中憋闷得愁眉不展的顾迩雅,一下子就笑了。
当艺苑入得迩雅房来,竟听得迩雅主动说道:“把我的药碗端了来。”艺苑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不过此时,她也瞧见了迩雅床头的那串冰糖葫芦,这便了然的笑了。
服侍迩雅已久的艺苑,自是忆得起,迩雅八岁之时,有一次也是染了风寒病得狠了,被那王御医下狠手开了些子极苦的药来,直喝得迩雅没奈何,说甚么也不愿再碰一口了。顾将军正愁得无法,还是那白释言,得了大都来的使臣所赠的一串冰糖葫芦,舔了一口觉得煞是甜蜜,这便赶着献宝一般、拿到迩雅的病床之畔来。那甜蜜的滋味,果然哄得迩雅十分高兴,竟就着那冰糖葫芦,吞下了一整碗苦药去。
想不到十余年过去了,白释言一直记在心里:要哄顾迩雅吃苦药,还得靠大都那一家的一串甜蜜冰糖葫芦呀。这才策马疾驰,赶了一夜,在大都和安国都城之间打了个往返。
若他得知顾迩雅就着这一串冰糖葫芦,也如八岁时一般,把那整碗苦药吞了个干净,他定然会觉得,一夜疾驰的辛苦、半夜里拍门求着老板起身卖给他冰糖葫芦的尴尬、一整天强打着精神操练的艰难,都是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