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突入大都,不是为着他自己所言,单纯只为游玩一番罢?”白释乐紧接着问道。显然这一想法,已在他心中盘旋了一段时日,只是无人愿意为他佐证。
“是了。他此番前去,实则是为了替你。”安王沉声道:“长公主心机深重,终究多疑,而我安国手握西南重兵,她自不可能完全信赖了我们。这一回,她本有意于宣你入大都皇宫为质子,毕竟她也了然,我安国一向看重于你,意在国本。”说到这里,安王深深看了白释乐一眼,才往下说道:“美其名曰历练一番。只是言儿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一消息……”
白释乐接话道:“大哥想必清楚,此回入大都为质,实则性命攸关,便主动向了父王请缨,替我前往。”
“是了。”说起远在大都的儿子,忧思让安王更多添了一份感慨:“言儿这孩子,看似顽劣,实则心思重。当他觉得自己担不起一国的责任,必不愿叫你去承受任何风险。”
“无关于风险。该是我面对的局面,自该由我一力承担。若非如此,如若大哥出了任何意外,我后半生岂不日夜良心难安?”一向正直的白释乐,此刻竟没有半分犹豫:“我这便连夜入得大都,替回大哥。”
正当白释乐遣宫女们忙赶着帮他收拾行装,迤迤然走了进来的是那顾迩雅无疑。
顾迩雅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放在了白释乐面前。
白释乐一看,这便笑道:“你特来替我践行,就用这一碗简陋的白粥呀?”
“我这是报你的一粥之恩呀。”顾迩雅至为轻柔的一笑,感念道:“想当日我至为落魄之时,当街施粥亦无人愿意理会。倒是你不知怎的,突然出现,帮我把那打翻粥桶里唯一仅存的一碗,赠予了那幼童。”
顾迩雅凝视住白释乐的眼睛,认认真真一字一句道:“这一情景,我必好好的藏在心里,记一辈子也不忘。”
白释乐听得笑了,一口气干了那碗白粥后,紧着唤了宫女前来。
“怎的,味道出了岔子?”一向并不擅于厨艺的顾迩雅紧张问道。
并不接她话茬的白释乐,反倒是向着宫女笑着说道:“赶紧帮我取一双筷子来。这碗底还剩了两颗粥粒,万万不可浪费了去。”
顾迩雅一时不知他是认真还是顽笑,大笑着一掌拍在他的肩上:“你个呆子!”
是日一早。大都皇宫,朝堂之上。
“你说甚么?可愿再说一次与我听?”长公主许是太过惊诧,连那听政时一向垂下的帘幕都撩了开,直面着白释言,止不住的冷笑。
“如此严苛重税,惹得百姓民不聊生,与那前朝里人人喊打喊骂的暴君又有何分别?”白释言却没有任何胆怯之情,一副桀骜的姿态,正视着长公主说道。原来身为质子,白释言也需做出样子来,每日清晨与众臣们聚于朝堂之上,学着听取那大宁朝政之事。却不想,本应默默于旁听的白释言,在今晨听闻了长公主繁重赋税的新政后,竟第一个跳了出来,直斥长公主的错处。
长公主仍在冷笑,已是对白释言端的容忍:“你不觉得,你这话说得有些重了?”
“惹恼长公主的,不在于我说了重话,而在于我说了实话。”白释言毫不退却:“长公主层层增税,并不在于考量今年光景如何,全在于那皇宫北角的宫室需要重新修缮,又是一番大兴土木。”
“好好好。你倒是懂得真多。”长公主的笑容倒是愈发开心,只是不知何时,大气都不敢喘的朝臣们已是跪了一地——了解长公主的人都知道,这副姿态,远比雷霆之威更为可怕,是长公主当真气得狠了。
白释言的这一番作为,不知与他今晨收得的一封信函可有关联。
安国都城围城之困既解,白释言才终于顺利收得了白释乐的家书。展开读了,这才知道自己远在大都的这些时日,顾迩雅都经历了些什么。
许久没有听得她的消息,重新看到她名字的一瞬,第一反应竟是自控不住的紧张,和愤怒。
气自己为何没有在她最为落魄的时候陪在她身边。气自己为何让长公主宫室里的撩人幽香萦绕在脑子里。气自己为何想要犯遍所有的错,却偏偏还活蹦乱跳的过着活着,没有受到一丝的惩戒伤害。
那么,不做错的事,就做些以前不能的事罢。
于是白释言跳将出来,说了所有人想说而不敢的话。
长公主明媚张扬一笑道:“你的项上人头,可是待得有些烦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