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两扇石碾子

    郑百魔一身武功，却丧命在野驼蹄下。众人无不唏嘘。

    姚非我叹了口气：“他以为萧挞马统军前来接应，哪曾想是骆驼找他来报仇！这可真叫自投罗网。”

    米入斗哼了一声：“他们被驼群撵着，就追着咱们跑，巴望着咱们能救他，反倒把骆驼引过来了。他玩弄猛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也就算了，临死还连累了特满他们。”

    众人想到此处，心痛不已。陀古更是放声大哭。

    驼群报仇后仍不停歇，又向小丘涌了过来。尘雾飞扬，十几万只蹄子奔腾践踏，震得大地也跟着抖个不停，恍如活了一般。

    众人见到驼群这等声势，面面相觑，满手冷汗。

    那胡人面无血色：“野骆驼们杀红了眼，成了疯骆驼，见到动的东西就追，有时候望见风吹动草，也追着草尖跑，直到累死为止。”

    耶律大石眉头一动：“咱们上马，向北走。”

    陀古脖子一梗：“北面有虎刺的追兵！我宁可被野骆驼踏成泥，也不愿做懦夫的俘虏。”

    耶律大石拍拍他的肩：“死在野骆驼蹄下，哪有在战阵上杀敌死的光荣！”

    这句话正说到陀古心坎里。陀古大声答应：“你说得对，我听你的。”

    众人鞭打马匹，折向东北，驼群一路尾随。

    又奔了大半日，忽听北面号角声激昂，正是虎刺统率的玄甲铁骑到了。

    耶律大石将众人带到一处大草甸后，挥手下令：“人马伏地！”

    众人纷纷下马，席地而坐，又拉着缰绳，喝令坐骑卧倒。

    米入斗向北望去，但见红尘里铁甲锵锵，密密麻麻的长矛如树枝一般直刺天空，有如一片乌云，席卷荒原。

    南面，数万只骆驼蹄声滚滚，不急不缓，却又无法阻挡。似是流沙，遇到什么，便吞没什么。

    驼群铁骑，一南一北，便似两个巨大的石碾子，轰隆隆、轰隆隆地压了过来。

    当此绝境，他已不做生还之想：“我这么一死倒也干脆，只是苦了若儿，她来的时候，要是找不到我，该有多难过！”

    上官屏摸索上来，紧紧攥住他的手：“是什么响动？”

    “没什么，你别担心。”

    “你又骗我，你手好凉。咱们都要死了么？”

    米入斗轻轻“嗯”了一声。

    “死了好，你这恶毒的丫头，再也寻不到我，再也害不了我了。”

    米入斗听到“恶毒的丫头”五个字，心中一凛：“难道真是若儿害了她？”

    蓦地里，脑中雾蒙蒙的一片，什么也想不清楚。

    姚非我一双美目，凝望着奔腾过来的驼群，轻轻叹息：

    “萧郎、萧郎！可怜我大仇未得报，今日便要命归黄泉。我只有化身成厉鬼，再来找你索命。”

    萧塔不烟拥着夷吾和普速完，将头轻轻贴在耶律大石肩上，饶是她心坚如铁，在这生死大限前，搂住一双小儿女的臂膀也不住地颤抖。

    耶律大石猛地将她推开：“别来扰我，快上车去！”

    驼群不急不缓，已驰到半箭之外。领头的公驼高昂着脖子，打着响鼻，踢踢踏踏地直冲过来。

    耶律大石忽的站起，喝道：“众军上马！”

    众人将马匹拉起，跨了上去，米入斗将上官屏搀上大车。

    耶律大石举着右臂，直勾勾地盯着驼群，待驼群将要和众人首尾相接之时，手臂猛地向下一斩：“随我来！”

    双腿一夹，向着辽军冲了过去。众人拼命打马跟上。

    忽听身后一声长嘶，却是一马跑得稍慢，被一头公驼咬住了尾巴。陀古回身一箭，正中那骆驼额头，将它射翻。

    又有一匹马腿软跌倒，刹那间连人带马，被踏做一滩污血。

    当面辽军早见得情形不对，口中大呼：“敌兵、有敌兵！”纷纷弯弓射来。

    两军相距尚远，羽箭到得半途，便力尽落地。

    辽军阵门一开，四个百人队挺矛催马迎了出来。耶律大石一拨缰绳，率领众人自辽军阵前横掠过去。

    那四百人正待追赶，驼群却已直撞过来。乌云流沙，搅在一处。

    辽军鼓声震天，万箭齐发，最前几排骆驼登时被射得如刺猬一般。但驼群前仆后继，踩着同伴的尸体，一浪接着一浪地向辽军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