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一让,道:“不敢当,你这贱人,休书当初不是给你了么,还没皮没脸地缠着干什么?”
郑三娘轻轻晃着纸娃娃,细声细气地道:“承业,我跟过来,就是想让你瞧瞧,咱们这娃娃啊,可有多耐人儿,瞧他睡得多香甜。”脸上柔情万种。
沈承业眼眶一红,心肠全都搅做了一团。不由自主地踏着碎步,一点点向前挪去。
郑三娘身子微转,双臂前送,似是要把臂弯里的娃娃去给他瞧。
猛听得“铮铮”铁簧响动,沈堂主早已留心,软枪甩出,打在郑三娘臂上。
银光闪动处,七八把飞刀射向半空。
沈堂主骂道:“先把你这害人的玩意毁了!”
软枪一抖,将那纸娃娃挑在枪尖上。腕子一甩,咔咔数声,纸娃娃裂作四五块,里面的机括也掉落出来。
接着枪尖又是一递,指住了郑三娘的喉咙。
这一挑、一甩、一递,霎那间连出三招,郑三娘毫无还手之力。
沈承业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爹,三娘是个可怜人,你饶她一命。”
沈堂主脸涨得通红,提起一脚,将沈承业踹倒,道:
“没出息的东西,这娘们纠缠不休,定要咱老沈家断子绝孙!”
一枪便要刺下,沈承业和身扑起,双手死死把住枪杆。
沈堂主骂道:“狗东西,想造你老子的反吗?”
沈承业目光躲闪,不敢直视父亲双眼,道:“儿子不敢。”双手却仍握着枪杆。
蓦地里一阵冷风吹过,将那娃娃身上的碎纸吹起一块,似是一只白蝶,在郑三娘眼前一掠。
郑三娘喃喃道:“我的孩儿……我的孩儿……”
探出一只手去抓,那纸忽的一转,似是活物一般,竟从她指间滑了过去。
郑三娘接着道:“我的孩儿,娘疼你,你就不能留下来陪陪娘吗?娘这次说什么也不让你走了……”
声音凄厉,两行泪水冲开脸上厚厚的脂粉,流到颊边。
沈承业道:“三娘,你醒醒,咱的孩子没活过!”早已泣不成声。
饶是沈堂主心肠如铁,却也被二人的眼泪蚀得千疮百孔,骂道:“唉,冤孽!”
正要将软枪收回,郑三娘猛地向前一窜,似是想将那纸片捉住,咽喉却正撞中枪尖。
身子一软,斜挂枪上。
沈承业抢上前去,哭道:“三娘,我对不起你。”
郑三娘眉目间春色忽生,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
沈承业拟着她的口形,轻轻哼着道:“求娃娃,拴娃娃,拴回一个胖娃娃,爹爹妈妈笑哈哈……”
那是当年二人新婚转日,在庙中求子时所唱的歌谣。
在沈承业鬼哭般的唱腔中,郑三娘生机渐失,终于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