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洋”二字。
塔上,深秋的风寒意刺骨,吹动着父女二人的发丝,身着龙袍的李制比在吴道家时多出了些贵气,只是那粗大的脑袋和源润的肚腩,怎么看都少了些皇帝的威严。
李嫣洋身着一袭淡黄色的棉质长裙,肩上披着一件雪白狐裘,和如瀑的长发一起,映衬着她白嫩的肌肤。五官精致淡雅,一双眸子如微风拂过的海面,荡漾着点点波涛,深邃而平静的俯视着延治的万家灯火。
她剥下一个橘子,问:“父皇近些日子心情不好。”
眺望着远方的李制把目光转回自家女儿,脸上的肥肉挤出一个笑容:“怎么看出来的?”
李嫣洋剥好橘子,掰下一块往李制嘴里喂去:“父皇一旦有心事,就来观星塔上吹风,好几回了。”
李制咀嚼着橘子,抬手捏了捏女儿吹弹可破的脸蛋,故作深沉道:“你个丫头,揣测圣心可不是好习惯。”
“啥圣心啊,女儿关心爹还不成吗。”李嫣洋嘟囔起小嘴,起身拍拍裙子:“那我不陪父皇了,省的还被说别有用心。”
李制摇摇头,拉着李嫣洋坐下,苦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
朱安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二人身后,半跪行礼:“见过皇上,公主。”
李制示意他起身:“白天吴家小子闯出的事,怎样了。”
朱安看了眼李嫣洋,有些迟疑。
“说吧,嫣洋也不是外人。” 李制吐出嘴里的橘子核,毫无形象的用手剔着牙缝。
“都处理了,交警那边只当一起简单车祸处理,只是那两个古旭手下,依旧找不到去处。”朱安一丝不苟的回禀到。
“查不到就让吴家小子自己查,朕说过,不会帮他,正好也看看周永禅教出了一个什么徒弟。”李制用舌头舔了舔牙缝,含糊不清的撇嘴道:“这橘子须卡在牙缝,虽说不痛不痒,但朕还是怪不舒服。”
“皇上,我还是不放心,想亲自去看看。”朱安担忧的开口。
“看什么看,朕总不能拿你这把菜刀剔牙把。”
“臣只是在想,古旭闹的再大,说到底还是无关朝廷痛痒,何必让吴道冒险,皇上那天也说过,吴相可就这么一个孙子。”
“今天无关痛痒,等哪天真让朕牙疼了,可就得拔牙了。到时候弄的满口是血不说,拿出嘴,全华国人围上来一看,看着挺白净一牙,根都黑了,你让朕脸往哪放去。” 朱安终究还是放弃了和橘子须的争斗,失望的叹了口气。
“你看,这不就是仗着朕拿他没办法,在我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吗?”
“臣还是不放心。”
“你啊……”李制起身,指了指朱安,背过手眺望着延治东侧。
“周永禅走了,如今天下会七参法的也就剩他吴道,你也知道这功法的分量,若他都经不起点历练,朕还能指望什么。今个朕还只是把他当牙签使使,等日子久了,朕要的是他做一杆指哪捅哪的长枪!”
“臣不明白,为何皇上如此信任吴道。”朱安再问。
“因为他是吴相的孙子,吴家的忠,是世代刻在骨子里的。”李嫣洋骤然开口。
李制随之一笑:“你看,嫣洋都比你明白。”
朱安沉默,话虽如此,可在心头,还是有着些许不安。
先不谈吴道这根牙签会不会折在古旭手里,若真等他长成一杆长枪,又真能安稳依附于朝廷?
朱安今在高速路上查看过,卡车的切面触目惊心,让人难以相信只是一个练骨境界所为。
吴道在高速上斩车一剑,是简直不要命的一剑,为谁不要命,朱安心头也掂量的清楚。
假以时日,试问若为华国,为朝廷,吴道是否还能斩出这么一剑。
朱安本想还说点什么,一时回忆起吴道师傅周永禅被行刑的那日。
二人隔着监狱的铁窗,一个平静的坐在屋内,一个平静的立于窗前。
朱安能感觉,周永禅的平静是发自内心,自己却刻意为之。
“师兄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周永禅开口,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一时间仿佛朱安才是将要被处死之人。
“想问你原因。”朱安开口
周永禅摇头:“说不明白的。”
“那就说点我能明白的。”
周永禅犹豫着,眼神飘忽,随后依旧摇头:“有些东西,还需师兄自己看个明白。”
狱卒上前,示意已到时间,打开铁门,周永禅温顺的跟随狱卒离去。
他们师兄弟二人擦肩而过,乍然,同为入圣境的朱安神经仿佛触电一般,瞳孔随之骤然放大。
“师兄,保重……”
这是周永禅最后的遗言。
朱安反头,面无表情看着周永禅亦步亦趋的走向刑场。
七参之法,历经七情。
一步天人,无关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