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董淑敏掩口轻笑,忽然想起了什么。蹑手蹑脚朝外探出几步,攀住门框张望了一阵,又吐了吐舌头缩回,问:
“信天游,你不怕外面那只大老虎呀。”
见少年不作声,她也不感觉没趣,挤到马翠花的身旁烤火,咕哝道:“最讨厌倒春寒,动不动就下雨,冷死个人了。”
信天游扫了众人一眼,冷冰冰开口。
“你们今天见到的,听到的,全部要烂进肚子里。灵矿不是李县令的,不是一阵风的,也不是朝廷的……有意见吗?”
众人面面相觑,谁敢有意见?
溪千里以为他想独占灵矿,率先表态,道:
“天生灵物,自然由强者居之。任凭少侠发落灵矿,我等绝不对外吐露一个字。”
信天游哼了一声,道:
“我也不会居之,它本来就属于云山。如果大队人马进山挖矿,野兽得死多少?花草树木失去了灵气滋润,又要枯萎多少?”
众人莫名其妙,心想,野兽不就是让人杀的吗,花草树木不就是让人砍的吗?
信天游道:
“山中有番人盘踞,同镇南军进行了长达十六年的拉锯战。依我看,出动倾国之兵也未必清剿得了,怎么好去挖矿?溪先生,你说是不是?”
溪千里像小鸡啄米一般频频点头,道,正是,正是……
信天游继续说道:
“何况,灵石就那么好找吗?云山地形复杂,猛兽毒虫盘踞,溪流无数。猎户虽然去过小溪,恐怕也描叙不清楚方位。贸然深入找矿,犹如大海捞针,九死一生。还不如,就让那些矿石埋在山里好了。溪先生,你说行不行?”
溪千里笑道,行,应该这样。
信天游不等对方话音落地,加快了语速,紧接着道:
“我估计连李县令的书信里,也没有标注清楚方位。溪先生,你说对吗?”
“对,确实如此……哈哈哈哈……”
溪千里才开口,面皮一僵猛地又停住,连打了几个莫名其妙的干巴巴哈哈。
少年不说话了,径直走回烧火的位置坐下。
众人没反应过来,董淑敏却冰雪聪明,站起身狐疑地盯住溪千里,冷冷问:
“溪先生,是你扣下了那封信,没呈送给我爹看?”
溪千里笑道:
“董小姐,这怎么可能?各县呈送的公函,王城下达的通告,加上盐运、布政、农桑、水利、军务……等等,每天几十封,由我分门别类,按照轻重缓急呈送给郡守大人。他交待后,再由各衙门处理。溪某担任幕僚多年,从未出错。总不可能私拆,先行过目吧?除非未卜先知,才能扣下那封信。”
信天游将灵石在指间转了转,随手塞给马翠花,道:
“溪先生的表演,越看越有意思,老辣圆熟。师父说人心诡诈,我一直不太明白。下山的第一天,你就卖力上了生动一课,不愧是一阵风。”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垂头丧气的鲁贵猛地昂起头。
溪千里勉强笑道:
“哈哈……溪某怎么可能是强盗?玩笑开得有点大了,少侠真会打趣。”
众人屏气静声,等待下文。
信天游用树棍拨了拨火堆,码上两根干柴,站起身一拍掌上灰尘,道:
“李县令不能辨别灵石,又不方便询问,肯定会放置案头研究,书信因此沾染了灵气。普通人根本觉察不出,但溪先生是一名通幽境法师,对灵气格外敏感,知道大不寻常。一名高贵的法师,偏偏伪装成落魄书生,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病?
“要提升实力,便少不了修炼资源。于是他明里当幕僚,暗中做巨寇。我敢断言,一阵风必定是溪先生到达栖云郡之后才出现。他身处官府的中枢要害,对行动了如指掌,当然不可能被抓获。
“溪先生扣下信函,命令手下杀李县令灭口,并亲自赶往云山。今天,他不是去抓捕山魈的,而是寻找信里提到的小溪。可惜好不容易进了山,又赶上下雨,只好匆忙退出。刚才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替董小姐解开穴道,是怕在我面前暴露实力。
“我挑选一个下雨天溜出来,山里的小花、小黑、小青、小黄呀,肯定舍不得。当暴雨冲刷掉气味痕迹,它们弄不清方向,才不追赶。没料到在这里碰上了一出好戏,可以顺手解决云山的隐患……”
众人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连护卫赵甲也悄悄伸手按住了刀柄。
溪千里不等少年说完,正容肃色,拱手道:
“且住……信少侠必定是隐修高士的弟子,可不能红口白牙污人清白。试问,若溪某探矿,为何要带上郡守府的人,岂非大大不方便?若溪某是一阵风,为何不惜生死与匪首大战,身受重伤?
“栖云郡里,谁不知晓溪某素有清名,一点点微薄薪俸都用去周济穷人了……去年水灾,溪某死守江堤,三天三夜不合眼。前年大旱,颗粒绝收。溪某亲自押运粮食到各县、各乡、各村,打击豪绅囤积……”
啪!
一声脆响。
众人均以为火堆里的竹节炸裂,吓一大跳。再一看,却是信天游捻动手指。
他们从未见过“响指”,以为施展了法术,类似道门的手诀与佛宗手印。就连滔滔不绝的溪千里也立即住口,蹬蹬蹬连退好几步。
幸好,少年的手中并没有冒出一道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