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怀疑的主体是存在的。
这是唯心主义的层面了。但就算如此,许丽卿现在却又将以前的所有记忆都忘记了……
假如一个人的记忆完全消失,那么,在这个人的认知之中,已经没有自己的那些过去——换言之,她本人都已经完全不承认自己的过去了,这样的话,她还能算是过去的那个人吗?
“张辉,你听说过‘缸中之脑’吗?”我说。
张辉摇头。
“和周公梦蝶有点类似,周公是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醒来之后才惊慌地发觉是庄周,周公不知道是自己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庄周。”
“而‘缸中之脑’,则是一个人(可以假设是你自己)被邪恶科学家施行了手术,他的脑被从身体上切了下来,放进一个盛有维持脑存活营养液的缸中。”
“脑的神经末梢连接在计算机上,这台计算机按照程序向脑传送信息,以使他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对于他来说,似乎人、物体、天空还都存在,自身的运动、身体感觉都可以输入。这个脑还可以被输入或截取记忆(截取掉大脑手术的记忆,然后输入他可能经历的各种环境、日常生活)。”
“他甚至可以被输入代码,‘感觉’到他自己正在这里阅读一段有趣而荒唐的文字。”
我最后问道:“你如何保证你不是正处于这种困境之中?”
张辉沉默了好一段时间,才用有些干哑的嗓音回应我:“你是说……小丽她……正处于这种情况?”
“汤瞎子跟你说的太玄乎,我喜欢用直接一点比喻,来解释这个世界上的怪异存在。”我说道,“小丽每替换一次身体,就会损失一部分记忆,这是否可以看做是意识的损耗?就好像是缸中之脑,从一只缸换到另一只缸,但我们的技术却不过关,导致了大脑不可避免的损坏。”
灵魂是否也有强度?
若是有,那灵魂也必然会被损耗,所以古语才有“魂飞魄散”一词。
也许许丽卿可以通过不停的替换身体而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但她的魂魄却也会继续涣散下去,直到……最后失去“人”的意识,成为真正的行尸走肉。
“所以……”张辉语气开始犹豫。
我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接着抛出拒了我早已经想到的一个办法:“我想和你打一个赌,你敢和我赌吗?”
“怎么赌?”
我挥手指了指桌上:“桌子上现在还有四杯酒,三杯归我,一杯归你,敢吗?”
张辉不语。
我补了一句:“我先喝。”
张辉终于忍不住:“你凭什么觉得你一定会赢?!”
“不凭什么。”我语气平静,“但如果你愿意放下心中的执念,去警务局自首,那么,这最后一杯酒,你可以不喝。”
不容张辉拒绝,我站起身来,直接伸过手,先端过了一杯酒:“我先干为敬!”
在六指目瞪口呆之下,我面不改色,一连干了三杯酒!
桌上只留下了我最初碰过的那一杯酒。
张辉眼中放射着狂热的光芒,那是属于一个赌徒的眼神。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又盯着桌上最后仅剩那杯酒看了一会,最后,他也站了起来,解下了手腕上的手表,“啪”的一下,将之重重拍在了桌上。
“好,我跟你赌!”
张辉近乎嘶吼。
而就在张辉吼出这一句话之后,六指忽然也脸色大变!
他“腾”的站了起来,伸手直指张辉,面色潮红,激动道:
“我记起你了!最后一局,你就是这样拍出全部的赌注!那天晚上下了暴雨,我们玩的是梭哈!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