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顿时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手上反射性地就将窗户“啪”地一声关上。
那火看上去仿佛近在眼前,虽然还隔了短短一个街区的距离, 但是米尔顿的工厂几乎没有涉及棉纺以外的行业,使得大火越加肆虐, 几乎映红了整个天空。
梅从未遇到过这样突发而严重的状况,她这一生只见过在壁炉的柴禾间跳跃的小小火焰,只要用一根拨火棒就能掌控它的燃烧和熄灭。然而,当大火得到了数以千计的棉花作为养料的时候,它就成了人力所几乎不能反抗的怪物。
梅退到床边,伸手想去拉床头的铃,可是这里不是古老豪华的大宅, 她自然摸了空。她抖着手几次想把睡袍的带子系上, 可都功亏一篑。
火焰冲破卡特莱特工厂的同时,还在自己房间静坐的桑顿就察觉到了。他冲到窗前查看,发现火苗已经窜过了那厂子的屋顶,由于借助了新鲜的空气和夜风, 火势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桑顿几步退到门前, 慌乱中还带倒了自己放在桌上的酒瓶,玻璃制品清脆的破裂声马上让他冷静下来。现在情势不明,但是火情不容乐观。17世纪的时候一场伦敦大火烧了四天,成为英国人熟知的一段历史。虽然如此惨烈的历史不会在几百年后重现,但在米尔顿,足以造成比别的城市更严重的后果。
这时候,桑顿才庆幸自己作为地方治安官的几年里, 要求经过了20年才铺设了皮引水管的米尔顿政府,引进了20世纪初刚刚在英国发明出来的手摇水泵式的消防车,万幸经过了德国人的改造,还加装了手工操作的云梯。
虽然这些车辆的购买,是经过桑顿的游说,由米尔顿的工厂主出了大部分的款子。虽然它来不及挽救被烧毁的那座工厂,但也许能挽救更多人的性命、财产。
当然,以桑顿作为生意人的本意来说,则更希望不要波及到自己的财产。
桑顿飞快地打开门,在走廊上迈开了腿飞奔。他狠命地锤隔壁鲍伯的房间,大喊着让他起床,外面着火了,赶紧离开房子。
接着又跑到女眷这一边,挨个儿敲响了自己母亲、妹妹还有梅的房门,因为梅也已经醒了,所以她是第一个开门的。
她在外人面前从未这么衣衫不整过,赤着脚、腰间的睡衣带子散着,襟口大开,露出了里边为了追求舒适而设计的大领口睡衣,以及睡衣里浑圆软嫩的丰润。所幸梅的长发未梳起,全部披散下来,堪堪遮住了点春光。
桑顿见到这样的梅愣了一下,看着她惊惶的脸才说:“火可能马上会烧过来,赶紧出去。”
结果他说完,却看着梅没有动作,只听她带着点结结巴巴地说:“我先……先穿件衣服。”
可她却只是直直地站在地上什么动作都没有,只觉得身上发软。
桑顿这才明白她该是吓着了,他明明也很焦急,却不敢用严肃的表情和急躁的语气更加吓唬她,只好说了声“抱歉”,伸手快速地给她系了睡衣带子,把身上裹严实了。又从门边找到鞋,让梅赶紧穿上,就要拉她出去。
梅却掰着他的手反抗:“不行,我不能这样出去,让我换件衣服。”
“你还换什么衣服?!”桑顿终于忍不住大声斥道:“你要花多少时间抽紧身衣带子?!花多久把你纱裙的褶子抚平?!然后等到火烧进屋子,漂漂亮亮地去死吗?!”
梅被他的大声惊呆了,然后更大力地挣扎起来。
恰在此时,火焰已经挣脱了建筑物的束缚,卡特莱特工厂厂房的所有玻璃因为热焰瞬间全部迸碎,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爆破响声,在寂静的深夜里仿佛雷声的吼声,把整个米尔顿全部震醒了。
梅吓得尖叫一声,急着挣脱要去够衣帽架上的衣服。
桑顿无法,只好来硬的,抓过椅背上随意搁着的一条绣花披肩,紧紧地裹着梅的上身和头脸,两只胳膊勒住她的腰就提了出去。
这时整个大宅子都动了起来,范尼和桑顿夫人也醒了,范尼更是通过洞开的大门看见自己的哥哥粗鲁地提着一个姑娘就出去了。她也懒得理,除了韦兰小姐,这还能是谁呢?
范尼早就有了自己嫂嫂会是梅的自觉,看见两人出去了,就自顾自专心卸下枕套,继续把自己梳妆台上的珠宝全部撸进临时移作他用的小口袋里。
同一时间桑顿夫人则飞快地从抽屉深处找到了一把小巧的铜钥匙打开了房间里的保险柜,把所有地产凭证、现金、汇票、证券全部弄进一件衣服里,然后把衣服的领口和下摆狠狠地打了个结,才和女儿双双逃命。
桑顿大宅家的主人和佣人都逃了出来,站在夜晚的大街上看着东边的大火,鲍伯狼狈地最后一个从门里跑出来,都是昨晚临睡前贪杯误了事情。
他蜷缩着只着睡袍的身体,头上的金发和鸟窝一样乱七八糟,焦急万分地问桑顿夫人:“梅呢?我妹妹呢?”
桑顿夫人也正奇怪没看到自己儿子呢,明明是他叫醒了全屋子的人,结果他自己不见了。屋子里也没什么贵重物品值得他抢救的,桑顿家的本钱都在自己手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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