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称霸星海数百年的战技,所谓强者,一举一动都会流露强者的信息,尤其是在和同阶位强者的对抗过程中,很少有人能保留实力。
因为到了他们那个层次,都不想留下遗憾。
比失败更可怕的,是后悔。
如果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那么狮虎相搏的时候,两方会用出怎样的力量呢。
审时语的虚体在世界消亡后残留的碎片上走过,武者灵觉在绝强的威压下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她伸出的神识在那些青劫印痕前丝丝断裂,但她依然没有放弃。
乱流是空海的活水,活水赋予了她超乎想象的恢复能力,甚至比那个人的超速再生更强。
只要放弃一步登天的痴心妄想,只要将探索的范围退到白劫行者的极限,她就不会弄巧成拙、自取灭亡。
甚至,她可以在极限的边缘往返,将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
审时语外放的虚体快速略过了那些不知名的青劫残痕。
这些人只是败犬,是在奉先老师的巴士轮胎下哀嚎的可怜虫。
是啊,我是白空境界,与这些人的功行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这只是因为我生得晚了,若是让我生在界原之子的时代,让我生在雷霆四友崛起的时代,我……我也未必能超越他们的成就。
但是现在,我不会将自己的未来置于任何人之下。
审时语催动主魂和识魂放出的虚体,将剑仙遗迹周围那些不知名的青劫痕迹通通忽略。
她心中只留下四道痕迹。
一道是盛无虚的残念,此人为了一己执念试剑诸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于绝境触及紫成之境,留下一方彼岸遗迹和周天界禁,在死后拦下无数青劫大能,连毁他道途的雷霆邪宗太奉先也不得寸进,绝世奇才之名,当之无愧。
一道是太奉先的车辙,这位空海文豪纵横两岸,雷动诸天,从心所欲不惜逾矩,平日患得患失,但一到面临抉择之时,他从不犹豫,想杀便杀,视森罗万象如无物,结因果,解因果,从始至终,太奉先只问本心,不问因果,更不问旁人,何等痛快。
一道是复眼次座周伯符勾动命理的线头,此人狂妄至极,牵引万界时运为己用,我行我素,从不管明日如何。洪水滔天?与我何干!正是这般一飞冲天、绝不回望的心性,让这只横渡两岸的凶鸟来去自由,无牵无挂。
还有一道青劫气息晦暗莫测,藏在虚空缝隙中和光同尘,她若不是借了空海乱流的感知,根本不可能察觉到这道痕迹。
为了追索这道气息,审时语借着空海乱流的触角深入幕后去到了空海中一纵即逝的无水区,在刨除了所有干扰的缝隙里,她体会到了那一位的恐怖。
虚空缝隙中外显的所有表象都在诠释着疯狂和迷乱,每一个细节都让人眩晕欲呕,但那一位却想在烂透了的现状中总结出一套规则,甚至想在那套规则外面套上一层圣洁的光彩,从而引诱那些规则外的生灵深陷其中,让他们为这套规则沉醉,为这套规则奋不顾身,在这套规则里奋力向上、耗尽终生。
以审时语的见识来看,这一位的行止自相矛盾,绝无向前迈进的可能。
可是,可是盛无虚私立高中遗址周边的波动分明显示着,复眼次座周伯符是在虚空缝隙中与那一位冲突后才黯然败退,就算是与奉先老师联手,那一位也拥有着逼退周伯符的伟力。
为什么?
显而易见的错误也能通向远方吗,虽说殊途同归,那些走上断头路的人也能突破桎梏吗?
那些人要付出多少倍的努力?在付出那样的努力之后,在撞破了合理的高墙之后,那些人会强到什么程度?
审时语在四道远超同侪的青劫气息中思考着,裹挟着她的空海乱流又在鼓噪。
来到这方地界后,她已经确定了,这一股空海乱流在循着她的因缘行进。
乱流是没有意识的,它永远循着裹挟之物的过往因缘往前。
在平时,乱流中只有空海蜉蝣、裂空海蛇一类的界外生物。
蜉蝣和海蛇们生于乱流,长于乱流,哪有什么前因后果,前尘往事。
正因为如此,空海乱流才显现出非常令人迷惑的运动规律,让两岸诸界的学者们摸不着头脑。
毕竟,空海学者们只是隔空研究,并不会深入乱流,就连空海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里也见不到与空海乱流相关的项目。
如果不能深入乱流,又怎么能了解乱流。
但如果是那些能确保自己被乱流裹挟后依然能保持灵明的界原行者,又有谁会愿意被乱流卷走呢。
审时语的虚体闭上了眼睛。
这股乱流,大概是循着缘深缘浅和此岸彼岸的轨迹在漂流吧。
盛无虚私立高中遗迹的位置,比我出身的彼岸世界要浅。
下一个流经之处,是我出身的彼岸世界,还是那个地方呢?
她不想回答,也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
梁德跟在莫飞升背后,在这位战争之王开辟的海纳幻藏中走了数千里的路途。
沿途没有风景,只有莫飞升研发的各类武器,和那些武器造成的惨烈景象。
梁德没有发表任何评价,因为他知道,莫飞升正在酝酿着自己的演说。
武者灵觉的感知中,那片深沉恐怖的汪洋正在吞吐日月。
“阿德,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不介意,不介意,莫指导你想怎么叫都行。”
莫飞升望着海纳幻藏中那道在战争之路上循序渐进的长廊,道:
“不介意和愿意,终究是不同。
阿德,你们蓝星大系有一句诗:
‘是谁第一个锻造杀人的刀剑?他的心肠一定坚如铁石。’
你觉得这句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