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之令人目眩迷惧,不过它终究没有合拢。
只是让官道变窄容纳一车有余、两车不足。望不到头的前路,若非正对朝阳,两侧也无繁枝茂叶遮掩,恐怕这条道将处于常年的黑暗中,但这样狭长、剑走偏锋的过道是怎么开凿修筑的呢?我不禁好奇地向胡大壮请教。
胡大壮轻挽缰绳,放缓了行车步子,小心地御驶马车,回答道:“柳兄弟,这个我倒是知道这条路叫做洊雷关,是太祖年间挖通的靖岚山脉是青州和扬州的界山。
本来山里不能过人,但太祖年间发生了一场地震,几乎将此山两边的山涧生生连通,两州的州牧一起看过之后,决定共同挖出一条路来,前前后后挖了十年左右才算完工,可以过人。
“后来修缮了数年,又能过马车了,还在中间设了哨卡,派兵守卫,不过一百年前改兵役为招兵,再加上又有了运河,哨卡就渐渐废弃了,走这条路的人也越来越少。”听了此番缘由,我不由感叹,一场天灾居然促成了两州的通途,世事真是妙不可言。
饶是我们卯时三刻就已启程出发,途中更未怠慢,出得洊雷关也已是未时过半了,洊雷关不是兵家必争之地,也非工事坚固之堡垒,而是一条嵌在山脉中的小道。虽是连接了两州官道,但受其自限,仅能容一车过隙,上下升登之间不乏坑洼,不能疾驰,且偶有落石需要清理。
好在两侧通体皆是山壁坚岩,不虞山体塌方或者滑坡,否则只能原路返回。出了洊雷关,车马便勿需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了,胡大壮疾甩长鞭,骏马纵步疾蹄,车轮滚滚而行。
约一个时辰后,胡大壮驭马停车:“柳兄弟,仙子,到了。”“好嘞。”我从收起了采练的架势,伸了个懒腰“娘亲,孩儿先下去了。”
我和娘亲先后下了车,环顾四周,我们处于一个清幽所在,马车停在一座漆雕房屋的前坪,屋子形制与葳蕤谷中的竹屋相似,皆是两室一堂。
不过规模更大、更显幽雅,正堂前方二三十步处是垒岸,其下是翠绿竹林。屋子左、后两侧则是不急不缓的山坡,也长满了笔直绿竹,右侧是一条殷实的泥土路我们正是从此驶来。
再从垒岸边缘稍稍远眺,隐约可见群峰环抱的山谷中梯田、菜园和错落的房屋,一派乡村格局。“当家的,是你吗?”一个熟悉的女性声音从屋子的正堂传来。
而等其主人小跑而出时,更是惊喜道:“你把恩人接来了?!”我也是惊讶出声:“胡大嫂?!”没错,来人膀大腰圆、高高壮壮。
正是胡大壮的妻子昨日他说妻子已经安顿好,却不想是提前到了此处。“恩人可别这么叫,要折寿的。”胡大嫂惊慌失措,连忙摆手。
我正色道:“现在胡大哥管我叫柳兄弟,我自然得管您叫大嫂了,哪有什么恩人?”“当家的,真的吗?”胡大嫂一时拿不定主意,看向了自家丈夫。胡大壮干脆点头:“没错,柳兄弟看得起我,叫我一声胡大哥,你就别婆婆妈妈的了。”“那好吧。”胡大嫂迟疑点头。
而后又有几分埋怨“人家饶我们一命,你怎么和人家称兄道弟起来了,这可怎么报答恩情啊?”胡大壮似也难以解释,只得强硬道:“哎呀,男人的事你别管。”
第一次被他人视为成年男子,我倒是有些意外,笑呵呵地附和道:“胡大嫂,哪有饶命一说?你们也未曾伤害到我,反倒是我给了胡大哥一肘子。”
“那是恩柳兄弟你身手好”胡大嫂正欲辩解,胡大壮打断了她:“别说那些有的没的,饭菜做好了没?柳兄弟和仙子吃了两日干粮,赶紧弄点好吃的。”
“诶,瞧我这记性,都好了,就等你们呢。”朴实的妇人一拍脑袋,直爽地请我们进了正堂“当家的,柳兄弟,仙子,都进来吧。”
“她就是这么婆婆妈妈的,柳兄弟别放在心上。”“怎么会?倒是劳烦大嫂为我们准备餐食了。”简单地寒暄两句,我们便进了正堂。
只见漆木的八仙桌上摆着几盘热菜,有荤有素,样式不多,没有云间鹿、海上星,但胜在满满一盘,教人看了便觉充实。入座后,胡大壮端坐拱手,正色道:“柳兄弟,仙子,当日我们冒犯在前,你们大人有大量,放我们一马,我胡大壮不是白眼狼,将来定会报恩,现下先给你们赔罪了。”说完,他自斟了杯浑酒,昂首一饮而尽。
我赶忙摆手:“诶,胡大哥说的这是哪里话,都是生活所迫,我从未怪过你们。”娘亲也淡淡附和:“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必再提。”“多谢。”
他只说了短短二字,抱拳的双手却比那日持刀时还使劲、还牢固。待这一番赔礼道歉过去,胡大嫂才埋怨道:“不是戒酒了吗?当家的,给恩人赔罪我不拦你,可别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