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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一个大活人,阮鹗盯着小瓷瓶,就好像见了鬼一般,把脑袋摇晃的和拨浪鼓一样。
“不,我不喝!”
对方嘿嘿一笑,“阮大人,你不喝就能躲得过去吗?”
阮鹗翻了翻眼皮,凶巴巴问道:“你,你什么意思?”
“呵呵,阮大人,把话挑明了。”来人背着手,在地上一边踱步,一边说道:“市舶司第一批货物就被抢了,这个罪名唐毅不会担着,他肯定会推到阮大人的身上。”
阮鹗嘴唇哆嗦,惊恐地说道:“我,只是下令出航,我,罪,罪不至死。”
来人桀桀怪笑,充满鄙夷,冷笑道:“阮大人,俗话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你执意下令出海,还囚禁了唐毅,如今东西被抢了,你说和你没关系,上面会相信吗?”他凑近了阮鹗,阴森森说道:“阮大人,你能拿通倭的罪名抓唐毅,唐毅就不会反手扣你一顶大帽子?再有我可提醒你一个人。”
“谁……”阮鹗嘴唇哆嗦,声音都变了调。
“还能是谁,去年死去的吏部尚书赵文华,他被言官弹劾,说是贪墨了上千万两银子,赵文华稀里糊涂死了,把他的家都给抄了还不够,子子孙孙都背上了债,还也还不清。你丢了三百多万两的货物,要是陛下也算到你的头上,只怕会祸及妻儿子孙,阮大人。你忍心吗?”
阮鹗被说的心惊肉跳,朝廷对市舶银可是望眼欲穿,心里都像火炭一样,知道被抢了。肯定要追究罪过……
“唉,阮某真的要祸及家人吗?”
突然阮鹗怒气冲冲,豁然站起,指着来人骂道:“都是你们害的,是你们怂恿我找唐毅的麻烦,又怂恿我放行。一切都是你们干的。到了如今,还不说实话,我看不是唐毅要往我身上罗织罪名,而是你们,是你们要我死!”
来人仰天冷笑,“还不算太傻。阮大人,我们有多少手段,你心里清楚,只要你上一道请罪的折子,把罪名扛下来,然后服毒自杀。就会有人保住你的家人,让他们衣食无忧。你要是不答应。反正你也活不了,家人还会被牵连,我想聪明如阮大人,一定早有主意,药我给您放着,告辞了!”
阮鹗还想说两句,对方根本不给他时间。
书房再度只剩下一个人,刚刚的一番话。伤害值远远超出了唐毅和那些商人,是七大姓在背后怂恿他,操纵着他,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等到大祸临头,七大姓没有保护他,相反还担心他不死,把药给送来了。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没有比这个更现实的。
二十年苦读,十几年的宦海沉浮,竟然换来了如此结果,哪怕心脏再强大,也承受不住。阮鹗失声痛哭,大声嚎丧。
哭了一会儿,阮鹗注意到了桌面上的小瓶子,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抓过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手指触碰的一刹那,好像有一股电流,在身体游走,把阮鹗电得又焦又糊。
他真是不像死,可是他还有活路吗!
弄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唐毅就算不在乎私怨,可为了脱罪,也不得不拿他当挡箭牌,七大姓又在此时抛弃了他。
两大股力量,就好像上下两片磨盘,已经转动起来,他就是泡好的黄豆,顺着磨眼塞进去,就等着下面出豆浆呢!
现在不死,以后也会死,不服毒而死,也会被砍下脑袋,连累家人。
既然没有了出路,还不如一死了之!
想到这里,阮鹗突然抓起瓷瓶,撕开了封口,扬起脖子,一口灌了进去。药喝到嘴里,阮鹗直挺挺倒在地上。
他觉得自己的魂儿都飞了起来,在半悬空中,看着自己的肮脏的尸体,似哭似笑。
在这一刻他真的明白了唐毅的那句话,只要不是下棋的人,别说巡抚,哪怕是尚书大学士,一样要被牺牲掉。
很不幸,从一开始,七大姓就明白,他们和唐毅硬拼,凭着唐毅的狡诈,很难对付。他们唯有采取曲线救国的办法。
那就是把市舶司,把开海摸得乌漆墨黑。
第一笔生意就丢了,又搭进去一个巡抚,无论如何,都是一桩大事情,那些反对开海的官员一定会借机反扑,大肆反击,到时候唐毅的处境就会非常艰难。
哪怕他还能撑住,也会声望受损。
七大姓毕竟在东南横行百十年,积累丰厚,他们遇到过太多妖孽的人,不过到头来,还不是他们笑到了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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