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抱着布匹看了又看,懂行的都暗自嘀咕。
“三嫂子,这布都是用能织好些根纱线的织机织的,不如一根一根的平整,线头多,疙瘩儿多,染色也差着……”
三嫂子看了喋喋不休的妇人一眼,轻笑了一声,“妹子,你要是不愿意要,把兜里的银子给嫂子,嫂子买两匹回去!”
“哪能啊!”妇人脸色一红,“三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俺闺女刚嫁出去七天,嫁妆里头连一床新棉被都没有,不是俺这当妈的小气,实在是买不起布啊,没说的,给我也来一匹!”
你一匹,我一匹,很快你三匹我五匹,大家疯狂抢购,船上的布匹没等到岸上,就被性急的百姓抢走。
码头有便宜布匹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城里,百姓们都被折磨神经了,一听说有便宜的东西,全都涌了过来,黑压压的看不到头。
大家到了码头,顿时眼前一亮。不只有棉布,还有木炭、家具、锅碗瓢盆、估衣、水缸……总而言之,除了粮食之外,什么都有,而且这些东西比起城里,还便宜得出奇,看得百姓们两眼发红。
仔细盘算之后,留下足够买粮的钱,其余的都用来抢购吧,谁知道物价还要涨到什么时候,总不能光着屁股上大街吧!
二十万匹棉布,一天时间,就卖了十二万匹。
钱胖子默默算账,用机器织出来的布,成本只有一两五一匹,卖到四两五,足足两倍暴利,老百姓还要念着你的好,这叫什么世道啊!
他想不明白,百姓们更想不明白,抱着布匹回到了城中,路过店铺的时候,谁都狠狠啐了一口,气性大的干脆拿着砖头土块猛砸窗户,吓得老板缩着脑袋,都不敢冒头。
……
宏瑞祥商行的后院,赵旭几个人又聚在了一起。郑启明在地上走来走去,纳罕道:“邪门,真是邪门!从哪里冒出来的怪胎,放着银子不赚,他们是不知道城里头价格涨成了啥样?”
陆俊冷笑道:“当然不是,我看是王崇古请来的救兵,听说船队就是那个叫唐毅的臭小子弄来的,他先帮着开仓放粮,借着又不惜血本,打压物价,比王崇古的儿子还要孝顺!”
郑启明忙问道:“这个姓唐的是山西人,还是王崇古的子侄?我怎么没听说过。”
赵旭冷笑了一声,“他可不是山西人,是地地道道的太仓人,他爹就是浙东兵备唐慎。”
“区区一个兵备道,有什么了不起的!”陆俊冷笑道:“回头我和七太保说一声,把这小子废了。”
“哈哈哈!”
赵旭突然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弄得陆俊不明所以。
“怎么,我的话很好笑?”
赵旭收敛了笑容,叹道:“陆兄,说句不客气的,你要是和他起了冲突,七太保没准帮他,至少是中立。”
“怎么会?我是陆家人,大都督的亲戚!”
赵旭摆摆手,“二位贤弟不知道唐毅的道行啊,他爹是兵备道不算什么,他的后妈可是成国公朱希忠的妹妹。”
此话一出,两个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有勋贵撑腰啊!
赵旭又摇摇头,“不只如此,他有两个老师,一个是前山东布政使魏良辅,一位是南兵部唐顺之,他的舅舅是蓟辽总督王忬,他还和锦衣卫的七太保周朔称兄道弟,江南织造太监黄锦也是他的朋友……”
赵旭每说一样,这两位心里就一忽悠,这是个什么怪物啊,和他比起来,自己都成了土鳖了,人家背后站着文、武、朝、野、内、外,通通都配齐了。有这小子帮着王崇古,还打什么,干脆趁早认输算了。
“怎么,二位贤弟怕了?”
“不是怕,我是,是觉着没有胜算。”
“哈哈哈,我知道唐毅的背景之后,也吓了一跳。可是后来一想,咱们要对付的是王崇古,又不是唐行之,把他放在一边就是。”
“赵兄,他要是一定搀和呢?”
赵旭得意地冷笑:“他,还不够分量。”
一连三天,唐毅敞开供应,最初还有些疑惑,可是到了第三天,除了粮价之外,城里的物价开始滑落,各个铺子也不得不降价销售。可是他们吃惊地发现老百姓根本不屑一顾,交通行三个字已经刻在了百姓的心头,成为了良心的代名词。这场危机竟然造就了大明史上第一个名牌商标,连唐毅都始料未及。
“行之,我在城里又逛了一圈,物价的确降了,可唯独粮价不降反升,民以食为天,粮价下不来,别的都是扯淡啊!”徐渭唉声叹气。
唐毅反倒两眼放光,兴奋地笑道:“是吗?看来那些人是被逼上梁山了,离着一网打尽就不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