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氏和墨言张大嘴看着夜凰就这么坐到了皇后身边的软塌上,看着她们相牵的手,看着她叫皇后皇婶婶,只觉得自己的脑瓜子疼,脑仁都梗了起来。
而随着皇后那句“瞧不上他们家”墨言率先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也算明白了这休妻又算怎么回事,当即噗通一声跪下,继而还伸手拽了谭氏的罗裙。
谭氏这会脑子已经成浆糊了,傻傻的看了自家老爷一眼,稀里糊涂的也就跟着跪下了,人却还看着夜凰不明白这么个恼人的丫头怎么跟皇后这般亲近。
皇后见两人跪下,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而后高挑着眉看着他们两个说到:“怎么?你们难道觉得本宫说错了吗?墨大人的确是皇上信赖的肱骨,但是……他现在可不是一品大员,更不是侯爵之位!以他的身份要娶一位郡主为妻,那可是要皇上下旨的!而他呢?不但娶了郡主做妻,更让其人为续!这未免太看轻我皇家血脉了吧!”
“郡?郡主?”墨言惊讶的音都变调了,谭氏更是激动的伸手指向了夜凰:“什么?您说她是郡主?”
皇后的眼里闪过一丝轻松,继而点点头:“是的,她是郡主,武王爷的女儿,青鸾郡主!”
一句话把谭氏直接就给轰傻了,她看着夜凰下巴抖了抖,眼睛一翻结结实实的就倒下去了。墨言看到自己的老婆这么昏了,他也想昏,可是想昏昏不了,这事惊得他只满脑子嗡嗡的,像是有只苍蝇在里面绕圈一般。
“瞧瞧,你们还真不知道呢!”皇后淡淡笑着。
墨言想都没想就接了口:“皇后娘娘恕罪啊,小的真的不知,要是知道哪里敢写休书啊!”说完看向夜凰:“夜,郡主啊,那是我糊涂所写,不作数,不作数!”
“当然不作数!”夜凰看着墨言高声言语:“这非我夫君所写,乃是你强休之意,但我身为郡主,岂能被你想休就休?要休也是我来休!”说着夜凰从软塌上起身冲皇后行跪拜之礼:“皇婶婶,今日您在,就做个见证吧!我,赤青鸾这就休了我夫墨纪,从此两人再不相干!还请皇婶婶赐鸾儿笔墨!”
皇后看着青鸾,渐渐得眼里又蒙了泪光:“好,赐!”
纸笔本就现成的没收,有了这话,夜凰谢恩后便是起身去了桌案前执笔喂墨,而后写下了休书:
“我赤氏青鸾,今日立休书一封,愿相公相离之后,重振雄风,再创伟业,巧娶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女。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她没有一丝犹豫,将时间标注,又以手指按红为印,便把此书递交给了皇后。
皇后接过看了看后,就叫小太监递交给了墨言,而后她摆摆手:“算了,今日这等是非,怕也不好设宴了,还是且退了,改日再宴吧!”说罢不等墨言发话又道:“对了,那孩子……”
夜凰立刻看向墨言:“还请墨大人叫我的丫鬟小葵送团儿入宫吧!你们不待见她,我自待见!”
墨言难堪非常,只得应着声跟着太监一起把谭氏就这么架拖出去了。
他们一走,夜凰便是缓缓的落了座,皇后伸手搂了她的肩:“没想到,你竟这般决绝……”
“我嫁给他时,不过是养女罢了,就算是庶民,也如贱生般不得堂堂正正,幸得他待我不薄,这一年多,倒也自在,可我爹昭雪在即,做女儿的又怎能不期望?我不求这身富贵,只想平安罢了,但若因此而让夫家有血光之祸,我宁可无家!”夜凰说着看向皇后:“皇婶婶,他们都不知我身份,我也想瞒一辈子的,就请这般回复我那皇叔吧!不要再生枝节了,我宁可一辈子都锁在深宫里……”
“傻丫头!”皇后说着伸手掐了一把夜凰的胳膊:“你当你皇婶子是那般不通情理的吗?我这么做,不过是叫你皇叔明白,墨家并不知情啊!”说着她伸手捏着帕子擦了泪:“现在你先去我宫里歇息一会儿,我去你皇叔跟前复命,放心,你皇叔……并非是无情无义的人!”
夜凰点点头,起身随着皇后身边的丫头离开了殿阁,那皇后整理了下妆容便带着太监去往承乾殿了。
……
“这么说来,夫子原是被哄骗了的!”皇上激动的捏着下巴上的胡须:“朕记得当时夫子的确来找过朕,旁敲侧击的问朕之意,你也知,我素来对夫子是信赖有加,故而知无不言,大约的确抱怨的多了些,倒造下了这孽事!唉,朕真是……”
“皇上!身为臣子自当为君王排忧,夫子也不过尽了为臣之道,皇上更无需自责,毕竟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又怎能怪罪无心之事呢?不过夫子说了,他会回去好生翻一翻家中所收,希望还能找到当时罗宪送来的密旨。”墨纪恭敬的言语,惊得皇上抬目看了他几眼,而后点点头:“朕知道了,只是夫子的年事已高,难免耳聋眼花,你亲自过府去帮他找找吧,三日内,最好出个结果,毕竟这事拖不得!”
“是!”墨纪应了声,皇上便叫大总管带着墨纪送那夫子离宫,他们走了,他便到了偏殿,就看到皇后正在殿内踱步。
“怎样?”皇上见状两步上前问话,皇后先冲皇上行礼,而后才言到:“陛下大可放心,臣妾已经试探过了,墨府上下无人知道鸾儿的身份!”
“你确定?”
“确定!”皇后当即把整个事情说了一遍,而后轻叹道:“若是知道鸾儿的身份,就不会在臣妾的面前说她的不是,更不会言辞咄咄的想要休了她,要知道,这可是不敬的大罪!再者,武王爷现在是功臣,谁都知道皇上是要褒奖的,没人不会顺着杆爬得,可鸾儿却被这么扫地出门,臣妾瞧着都心寒……”
“当真可恶!青鸾乃是郡主,岂能被他们想休就休了去?”皇上到底是护短的,听到皇家的血脉被这么看轻,心里就冒了火:“那可是我王兄的骨血,不是一顶一的人,有什么资格娶她!”
皇后立刻点头:“就是啊,所以我见他们要休,便真格的说休,想着会不会是他们作态,岂料墨家老爷子还真把休书给写了!”说着把那封休书拿了出来:“鸾儿气不过,护着咱皇家的脸,自己给墨大人写了休书!”当下又把内容道了一遍,听得皇上倒解气了:“这才对嘛,凭什么对青鸾挑挑拣拣!”
皇后瞧着皇上无奈般的一笑:“陛下这算不算是护短?”
皇上一愣,尴尬的笑了下:“你也知道青鸾的诨名,可在京城的时候,她又很乖不是……”
“皇上!”皇后嗔怪的推搡了皇上的胳膊一下:“您明明就知道臣妾的意思。”
皇上苦笑了下,轻叹:“朕当初的确不安,毕竟他军功甚大,所以才给阿谀小人可趁之机,而朕那时因为心中在意,以至于书信立显,竟不疑有它,怒火中烧,草率定夺,不但将他流放,更令他一家为民。后来,朕冷静后,得知王嫂陪去,她不知所踪,才叫人暗暗寻她,想接她到宫里,免得在外吃苦,却迟迟找她不到……不成想,她竟被付老头弄了障眼法就藏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这个付老头,朕还倒他真是绝情,想不到竟……”
“皇上,梁国公也不易啊!”皇后说着动手为皇上整理龙袍:“做您的臣子,就好比家里的下人,有的时候明知道这事不是那样的,可为了不逆主子,也只能闭上眼;皇上,您知道您的脾气,要是在您的气头上说话,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皇上闻言无奈的笑了下:“是啊,朕的确……不过,现在青鸾休了墨纪,这,好吗?”
“好不好,臣妾不知道,臣妾只知道还是晚点让墨大人知道的好,等旧案结了再说吧!反正凭着青鸾的身份,再嫁也不难!”
皇上再次伸手捋胡子:“我倒想看看这墨卿到底对青鸾又算是个什么心思!”
“难道皇上认为墨大人是知情的?”
“吃不准,且看看吧!”
……
墨纪把夫子一送回府,立刻就以夫子的口吻请了余少过府。当余少赶来时,墨纪便把这事儿说了一道,而后叫余少当这伪造者。
“你自己不就会嘛,为什么拉我出来?”余少也不笨,盯着墨纪上下打量:“你不会又拉我下水吧!”
“我要是造假,那不是给罗宪送把柄吗?而你,他未必就知,就算知道,他也不能说啊!攻击你,那不是嫌自己活的长吗?所以,你还是做点事吧,好歹你也是夫子的学生不是?总不能看着他老人家要用死来平息这件事儿吧?何况你应该也不希望这种小人还留在你父皇身边不是?”
余少看着一脸诚恳的墨纪,软了口气:“可是我有什么好处?”
“我可以和言官们大唱情比金坚的赞歌,好为你和小葵姑娘造势!”墨纪嘿嘿一笑:“这可是天大的好处啊!”
余少的眼睛一亮,继而拍了大腿:“好,就冲这个,我干!”
当下墨纪和他细细商量起来,而后余少就在夫子这里干起活来,因为要节约时间,墨纪倒也在旁打下手的帮忙,除了粘合外,还要烤干,做旧倒也很费功夫。
因为墨纪一时不能回去,又恐夜凰担心,还差了夫子府上的下人前去报信,下人回来什么也没说,墨纪也就没多想,专心的和余少干这造假的勾当。
两天后,造假的东西弄好,堂而皇之的塞到书架底下,夫子便大张旗鼓的叫全家老少起来打扫卫生,墨纪和余少也就告辞了。
虽然很累,虽然两人都胡子拉茬的不那么好看,可一个想老婆孩子,一个想心中女神,倒是结伴回了墨府。
“小心你这个样子,小葵不肯嫁你!”墨纪下了轿子看着余少的样子说笑,余少撇嘴:“那不一定,这也是一种风格!”说着还伸手摸下胡茬子:“反正到老也是一把胡子!”
墨纪笑着敲门,很快有人前来开门,却是黑着脸的蓝飒。
“蓝帮主,不用这么瞪着我们吧,此时也不早,算不得扰你清梦呢!”余少说着上前一把推了蓝飒就往内跑,倒是墨纪见他黑脸,心中一紧,不觉严肃起来:“怎么了?难道出什么事?”
蓝飒忽而一把抓了墨纪的领口,把那官服扯得见了皱:“口口声声说给她幸福,口口声声的承诺万千,却在此时,说扔就扔,说甩就甩,你算什么男人?”说着猛然一把将墨纪摔进了大门内:“你要是个会动拳头的爷们,今天我就打的你卵蛋开花!”
墨纪虽然被重重的摔到地上,腰背疼痛,但是这会他哪顾得上,只抬头看着蓝飒:“你在说什么,说什么扔和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你都休了夜凰,还在这里装什么不知!”蓝飒一脸的怒色,拳头也捏的嘎巴作响。
“什么?休了夜凰?”墨纪瞪大了双眼:“几时休的,我怎么不知?还有,我怎么会休了她!她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娘!”
“你还知道她是你妻子,你孩子的娘?”这个时候叶韶颜也跑了出来,挥着手里的峨眉刺就要扎向墨纪,倒是蓝飒手快挡在了前:“颜儿莫急,待问清了再说!”说着一把又把墨纪的胸口抓着将人半拉了起来:“难道你不知此事?”
“我刚刚才从夫子府上回来,这两天我都在那里,你们没人来找我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几时的事?”墨纪急忙问话,此时余少却也跑了出来:“墨纪,小葵呢?小葵怎么进宫了?”
墨纪一个头两个大,他僵愣一般的看向余少:“你说什么?进宫?”
“我找小葵,小葵不在,我问你娘,你娘说她抱着你的女儿进宫两天了,墨纪,你到底搞什么鬼?”
墨纪闻言急忙的爬起身来,一手扶着腰一手扯上了蓝飒的胳膊:“你先放开,容我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蓝飒撒了手,墨纪便是往内走,众人自是跟上,待入了内院,就看到谭氏和墨言相互搀扶着正往外走,似是要迎他一般。
墨纪两步冲过去,瞧着二老说到:“到底怎么回事?我被传到宫里去,家里,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墨言自是低头不语,倒是谭氏梗着脖子说到:“凶什么凶?我是你娘,你这是问话的样子?出了什么事?你那媳妇对我这个当婆婆的恶言恶语,说以后都不生孩子,还叫我对念儿的死负责,说是我害得念儿!”
“然后呢?”墨纪瞪大了眼:“莫非,莫非你们就背着我,休了她?”
“我当时只是说说,那想到宫里传了我们去,说是赐宴,结果皇后娘娘就问我们婆媳如何,还没说两句呢,皇后娘娘就说你这媳妇不怎样,将来做不了一品夫人,就叫我们休了她,免得坏了你的前程,我和你爹为你好,自然是顺水推舟了!纪儿,人家是皇后,咱们哪能逆着来,这才让你爹写了休书,替你休了她……”
“我不答应!”墨纪忽而大吼一声:“这辈子她都是我的妻子,不是我写的休书,我才不认!”
“什么?”谭氏当即也凶恶起来:“你这混小子,我和你爹还不是为你好!难道你要做个不孝子!”
“孝子就是苦了我的心,逆了我的意!如果这样才是你们要的孝子,那么有大哥一个就够了,我宁可做个不孝子!”墨纪说着就要转身,可走了一步他觉出不对来,随后转了身看向他的爹娘:“等等,为何小葵带着我的女儿进宫?还发生了什么事?”
墨言有些忐忑的言到:“那个吧,我们也没想到,夜,夜凰她不是一般人,她是……”
“你跟我们凶的说什么不孝子,你当你媳妇多恋着你?人家可是什么郡主,王爷的女儿,才瞧不上你呢!落魄的时候跟了你,这会儿当了郡主了,就把你甩了!我们是写了休书,你可以不认,但是她也写了休书!我们顾着你的脸面没做声,你却把你爹娘当恶人!给他!叫他好生看看,到底是谁休了谁!”谭氏说着就伸手往墨言的袖袋里抓,很快就把那休书找了出来,直接丢在了墨纪的脸上。
墨纪急忙拿下细看,这一看泪水便在眼眶里转,继而一言不发似雕塑一般,墨言同谭氏倒是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似乎是等着儿子认错。
可是等了半天没等到儿子认错,却等到的是儿子沉默的拿着休书转身向外挪步。
蓝飒此时忍不住了,一把从墨纪的手里抢过了休书同叶韶颜一起观看,在确定真得是郡主休了夫君后,两人傻住了,而余少更是张大了嘴:“这算怎么回事儿!”
墨纪步步前挪,口中喃语:“她是为了保全我们一家,是为了我们一家啊!”
这一句话让蓝飒等人立刻心中明亮,余少更是一把抓了墨纪的肩膀:“你是说,我父皇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墨纪点点头:“大前天上我被传召去宫里,当时我还和夜凰说好,我会抵死不认已知其身份,免得这事变成不好的局面,夜凰便与我耳语,说如果形势不妙,就叫我休妻断义已保全家安宁,我不愿,她却劝我以退为进,谁曾想,我不愿,她却自断,这休书,是为了保全我们一家啊!”
余少听了此话便觉得鼻子有些酸,蓝飒早已捏了拳头:“难道非要这样吗?不是说你们适合嘛,为何还要闹成这样!”
“保全一家?你们在说什么?”墨言好奇的问话,墨纪却不答,反而把休书拿过去细看,倒是余少见状略略给墨言解释了一下,这下连一边的谭氏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当即口中自喃:“这么说,她那天,是,是故意和我吵的?”
叶韶颜恶狠狠的瞪了谭氏一眼:“是不是故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太太你的确做的不对,对自己的孙女挑三拣四,更是容不得人的小肚鸡肠!”
叶韶颜本就是江湖儿女,这会心里撒着气,说话岂会留情?谭氏被刺激的刚要回嘴,墨言竟是一转身冲着谭氏就甩了一巴掌上去:“都是你!好生的日子不过,成天的寻事!”说完又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我也是败家玩意!当年不当家,害了你,之后几十年事事顺着你,就想补偿你,却弄得家不像家!到老还要被孩子们撵出来,如今更是害得纪儿来怪我们,我,我很是作孽啊!”说着就伸手往脑袋上敲。
这举动把谭氏吓坏了,前一秒还作势发火,这会儿却是急了,一声声的唤着:“老爷,老爷,都是我的错,你可别这样,求求你,别吓我,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过啊!”
一时间府上也算乱作一团,叶韶颜到底好心,怪是怪,瞧见这样不免又帮着劝,而墨纪却还是直勾勾的看着那休书,倒是余少看不下去,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别瞧了,休书都写了下,还能怎样?你还是承了她的心吧!”
墨纪却忽而抬了头:“这一生我不会负她,这一生我都予她妻礼,我不认此休书!”
“不认?你没看见这都按了手印了吗?难道你以为你们还能在一起?”余少把休书抢过亮在墨纪的眼前,墨纪却是脸上有了一丝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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