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战旗猎猎 四百五十六 莫卧儿

    大明景平三年六月初三，义烈忠勇武英王朱由斌，于山海关登基。改元武英，时年为武英元年，史称“武英大帝”。这是大明的第十八位皇帝，也是大明唯一一个没有举行任何登基大典，只在军中接受了将士们欢呼的皇帝。而这也预示着一个全新时代的到来！

    追谥景平帝为“启天孝仁明高恭义弘天德皇帝”，庙号定为“靖宗”。

    在明靖宗遇刺案中的相关人等，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牵连。根据大明律法，行刺者吴三桂和方彪已经畏罪自杀，不再追究责任。负责明靖宗亲征安全的徐军，被降两级使用。随驾大臣史可法撤大学士职，罚俸一年，改任吏部侍郎。

    岳谨元赞同明靖宗亲征，同样负有连带责任，撤大学士。但在其后应对京师突变中临危不乱，有功于京师稳定，再晋大学士之职。

    李睿、张杰分别受到了询问，在确定两人是得到了兵部急件回京定乱之后，两人摆脱了罪名。并因稳定京师局势有功，各晋一级。

    而所有的大臣中，受牵连最大的便是兵部尚书黎风。他的罪名被定为贸然鼓动皇帝亲征，身为伴驾大臣，对皇帝遇刺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尤其在对边境战局的部署上出现严重失误。

    他在罗列出的罪名高达十一条，被判充军流放三千里，家产全部充公。并且在判决中还有特别加进去的一条，终身不得赦免，终身不得回到京师。

    在被流放的前一天，不断有人到天牢之中看望这位前兵部尚书，其中大部分为武英社之中的骨干成员。但黎风却一个也不愿意见。只有在徐军、李睿和张杰三人一起来后，他才勉强见了一面。并且在喝下了几杯送别酒后，黎风对这三人说道：

    “我之所以不愿意见那些人，是因为不想陛下有一分一毫牵连进去。全部的罪责由我一人承担。你们有机会见到陛下的时候，告诉陛下，千万千万不可以任何形式赦免我。我和妻子将会被一起流放，你们也一定不能派人来探望我。这点要牢牢记得，并且要告诉所有参与到这件事情的人。还有，一切敢在背后诽谤陛下策划刺杀案的，都要想方设法除去。虽然那个人我们保全了他的性命，但一定要日夜监视。只要他稍微流露出一点想回中原的意思，千万不要留情立即除去。其实，给他留一条活路我觉得自己已经太仁慈了……”

    三员将领默默地点了点头，这人不但对别人残忍，对自己更加残忍。可就是这么一个残忍的人，却完成了绝大多数军方将领的心思，让他们的督帅终于成为了陛下。

    在黎风被押解出京师的那天，没有一个人来送行的。但黎风却欣慰地笑了。他看了一眼身边眼睛里流露出怨毒的妻子，终究还是不忍地将头扭转了过去。他告诉自己的妻子，儿子在随军的时候，不幸摔落马下不治身亡，已经就地掩埋了。

    他知道妻子根本就不相信，可这对于他说来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自己已经完成了一生中最大的梦想。他再没有什么遗憾，陛下早晚有一天会感激自己，想念自己的。他深深吸了一口京城的空气，对身边的妻子微笑着道：“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地对待你的……”

    就在朱斌登基的当天，像是为了庆贺武英大帝登基，郑天瑞、李定国部于边境发起了最强大的一场攻势，前段时候还因为接连的“胜利”而狂喜不已的莫卧儿人，很快便感受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战争，什么才是真正的流血、死亡。

    六月初六，及萨及亚突然遭到明军袭击。炮声几乎将整个及萨及亚淹没。正躺在女人怀抱里享福的巴比巴甲，还没有来得及和女人吹嘘完自己的光荣战史，被炮声吓得几乎从床上滚落。当他匆匆来到城楼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城外到处都是明军。

    那些汉人的可怕，他是曾经领教过的。及萨及亚有莫卧儿军五万余人，可这位“杰出”的将军，竟然不敢出战，反而命人拼死冲出城去，增调坦桑莫克方面的军队增援，同时下令，在援军没有到达之前，任何人擅自出战，全部按军法杀无赦。

    这道命令让五万莫卧儿军，只能龟缩在及萨及亚，忍受着明军没完没了的炮火。而那位莫卧儿帝国最“优秀”的将军，却根本就不在乎，反而洋洋自得地向部下吹嘘：

    “汉人依靠的不过是他们的火器，要想打进城里，那还得靠士兵们爬城。我只要紧紧守卫着及萨及亚，汉人能拿我怎么样？等到坦桑莫克的援兵到了后，我们就可以从两个方向向汉人发起最后的攻击。到那时，胜利必将属于神圣的皇帝陛下！”

    可惜，这一“伟大”的作战计划，很快就遭到了迎头一击。

    就在坦桑莫克的莫卧儿军队接到巴比巴甲将军的命令，匆匆赶往及萨及亚增援的时候，半道却突然遭到了埋伏已久的明军袭击。伤亡惨重的莫卧儿人，在混乱中才想撤回坦桑莫克的时候，却发现坦桑莫克的城口上，已经飘扬起了大明的战旗。

    这时候最滑稽的事情发生了，准备增援及萨及亚的军队，却反而陷入了包围之中。指挥着援军的莫卧儿将军，在明军的不断打击下，却反而掉头向巴比巴甲方面哀求增援。

    在巴比巴甲得到援军被围的消息后，一筹莫展的他发现最近两天城外明军的炮火减弱了不少，并且明军有开始撤退的迹象。这让他大喜若狂，汉人一定后勤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巴比巴甲经过仔细地判断，认为突围，现在已经是最合适的时机了。

    当巴比巴甲决定轻易地放弃及萨及亚后，明军迅速占领了这座城市，并且及时地投入到了对坦桑莫克援军的歼灭战中。胆小如鼠的巴比巴甲再次犯了一个错误，他决定放弃与坦桑莫克军汇合的打算。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他决定不管那四万余士兵的生命。

    他的这一决定，使明军得以集中全部主力，对被围之敌展开一场彻底的歼灭战。

    明军在战场周围到处都安插战旗，是莫卧儿人只要一抬头便能看到。而战场上不断传来消息，明军为了打一场漂亮的仗，前后动员的兵力已经达到了十五万人。这一可怕的情报，让被围的莫卧儿将领，彻底放弃了强行突围的打算，只是采取了苦苦支撑的姿态。

    在抵抗了三天之后，莫卧儿人依旧没有看到巴比巴甲将军的援军。而明军集中起来的炮火打击，却一天比一天猛力起来。莫卧儿人的伤亡在不断地增加，尸体几乎堆积如山。食品和药品的极度缺乏，也让莫卧儿人坚持到底的信心，离他们越来越远……

    终于，在彻底绝望之后，莫卧儿人派出了代表，来到明军的军营，请求向明军投降，他们唯一的要求，只能不要杀他们，他们愿意为此做任何的事情……

    郑天瑞接受了他们投降的请求，六月十一日，幸存的两万八千名莫卧儿士兵向明军投降。郑天瑞从中挑选出了一万名莫卧儿人，组成了一支部队，并亲自命名为“效忠军”。对大明效忠，对明军效忠。莫卧儿人打莫卧儿人岂不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而那位二次丢失及萨及亚和坦桑莫克的巴比巴甲，深知这样的败绩一旦传到国内，自己将会面对什么样的惩罚。荣誉、声望、财富、女人，都会永远地离自己远去。那个喜怒无常的皇帝，甚至，会因为不留情面的砍掉自己的脑袋。

    当一路败退到达米米尔的时候，巴比巴甲非常幸运的又得到了国内增援上来的两万部队。加上从及萨及亚败逃出来三万五千人，这时候巴比巴甲可用的军队又达到了五万五千人。而达米米尔这个地方，曾经给自己带来过荣耀，巴比巴甲的头脑里又开始产生了幻想。

    汉人会打伏击，难道自己就不会了吗？汉人一连取得了几次胜利，现在正在自己的身后紧追，这样的情况正是给汉人一个教训的机会，如果在达米米尔巧妙地设下一个伏击圈，那么所有失去的荣耀，都会因为这一场胜利，而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巴比巴甲将五万多军队，于达米米尔一线设下了一个包围圈，然后开始耐心等待着明军的到来。可是左等右等，那些汉人却始终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正当巴比巴甲变得焦躁不安时，坏消息却传到了他的耳中，汉人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大惊失色的巴比巴甲无法相信，汉人是怎么绕过达米米尔的？可是当他得知，明军是翻过了在莫卧儿人看来根本无法翻越的扎力罗那尔山，并且在自己身后即将捅致命一刀的时，巴比巴甲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不可能，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扎力罗那尔山根本就不是人能通过了，那里常年积雪，到处都有猛兽毒蛇，传说还有身高几丈，一口就能吞下一只猛虎的妖怪，只要是神智正常的人，根本不愿意从那里经过，甚至居住在周围的居民，连提也不愿意提起。可明军却偏偏做到了。

    愚蠢无能的巴比巴甲，在度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相当“明智”的下了一道命令，立即回事和身后的明军决战，他断定即使汉人能翻越扎力罗那尔山，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军队也一定不多。巴比巴甲这次是判断对了，但他的做法却大错特错！

    就在莫卧儿人刚刚放弃达米米尔的时候，大股明军却呼啸着占领了达米米尔。失去了这一险要位置的莫卧儿人，顿时处在了极其被动的局面之中。明军占领了达米米尔之后，迅速架设起了火炮。居高临下的明军，对莫卧儿人实施了致命的打击……

    看着乱成一团的军队，巴比巴甲彻底绝望了。他几乎是虚脱地对部下说道：“坚守住这里。立刻去德里向陛下报告这里的战况，请求援军到达。”

    ……

    做为莫卧儿帝国的国都，德里是由沙贾汉兴建的。城内街道纵横交错，弯曲狭窄。各种商店和市场排列在街道两侧，寺庙、清真寺到处可见。

    而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位于东北角的皇宫。这座皇宫全部用用红色砂岩建成，整个建筑呈八角形，共有五个城门，临河一面的城墙高达十余丈，雄伟壮观，气势磅礴。

    城内内殿都是用大理石与红砂石砌成。石柱和墙壁刻有美丽的浮雕，窗棂用大理石镂空，嵌镶有各种宝石，灿烂夺目，富丽堂皇。

    莫卧儿的皇帝沙贾汉穿着精美绝伦的衣服，端着一只完全用黄金打造成的杯子，舒服地躺在几个女人的怀里，正听着他的大臣向他汇报着国政，当然，这个国政绝对不关什么战争，而是沙贾汉最为关心的，他那因为难产死去的爱妃蒙泰姬•玛哈尔陵墓的建造状况。

    蒙泰姬•玛哈尔是他的第二个妻子，她的面容貌美无比，皮肤如玻璃一样透明，是沙贾汉最为宠爱的女人，可惜在生下了奥朗则布后，便因为难产而离开了沙贾汉。

    无比痛心的沙贾汉，于大明崇祯四年开始为自己的亡妻修建泰姬陵。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十六年时间了，却依旧还没有造好。倒不是工匠们不努力，而是这工程实在太浩大了。

    每天动用二万役工。除了汇集全莫卧儿最好的建筑师和工匠，还聘请各国建筑师和工匠，其庞大的规模，难以想像的豪华，预计将耗费四千万万卢比。

    “工程还要加快啊。”听完了汇报的沙贾汉叹了口气：“十六年了，却依旧没有完工，这已经让一些不忠的人人找到了攻击我的借口。甚至连我最疼爱的奥朗则布，竟然也无法理解我为他母亲修建陵墓的意义。这个孩子，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奥朗则布是沙贾汉的第三个儿子，自幼受到宫廷良好教育，学识渊博，通晓经训和伊斯兰教法，足智多谋，尤精于武略。曾率军同乌兹别克人和波斯人作战，军功卓著，其后被任命为德干诸省总督。身为蒙泰姬•玛哈尔儿子的他，自然受到了沙贾汉特别的宠爱。

    “相信王子能够理解您的苦心。”宰相巴哈都里讨好地说道：“修建一个规模如此庞大的陵墓，正是莫卧儿强盛的体现。我想当陵墓修建好后，前来参观的人一定络绎不绝。他们都会为此而感到震惊，而陛下您的声望，也将会传到了天下的每一个角落。”

    沙贾汉开心地笑了，只有这位宰相才最能揣摩自己的心思：

    “你说的有道理，我还计划在河对面再为自己造一个一模一样的黑色陵墓，中间用半边白色，半边黑色的大理石桥连接，与爱妃相对而眠，这样，我就可以永远陪伴着我的爱妃，就算等我死后，我和爱妃也能够日也相处，永远也不分离了。”

    巴哈都里吓了一跳，皇帝陛下实在有些异想天开了。光是一个蒙泰姬•玛哈尔的陵墓，就已经耗尽了国库。甚至连前线军队的军费，都出现了无法克服的困难。

    在这位皇帝陛下的统治下，他先镇压了穆斯林叛乱，又在孟加拉击退了葡萄牙人，在西部，吞并了拉吉普特人的王国，在德干高原，占领了比甲布尔和海得拉把两个王国，在西北，将自己的势力越过了开伯尔山口。

    沙贾汉的穷兵黩武吸干了帝国的财力。在他的统治下，莫卧儿帝国变成了一个大的军事机器，军事贵族和军队的数量扩大了几乎四倍，这一切哪里不需要用钱？尤其是在蒙泰姬•玛哈尔的陵墓开建之后，为了钱，几乎让巴哈都里伤透了脑筋！

    但是，阻止皇帝陛下的想法终究还是没有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面前的这位皇帝，高兴的时候甚至会把自己的女人赏赐给你。可一旦要是得罪了他，随时被满门杀光，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自己今年才只有四十七岁，还有大把的好日子要过呢。

    正说着，忽然报外面的王子，德干诸省总督奥朗则布求见。听说是自己最宠爱的的儿子回来了，沙贾汉看起来非常开心的样子，下旨让自己的儿子就在这里见他。

    才刚刚年满三十岁的奥朗则布，看起来非常精干的样子。一见到自己的父亲便说道：

    “陛下，难道您还有心思坐在这儿喝酒吗？汉人的军队就快要打到我们的德里了！”

    当着大臣的面，自己的儿子居然这么说话，这让沙贾汉觉得非常不开心：“我最亲爱的儿子，德干诸省的总督敌人，为什么会显得如此惊慌呢？我们战无不胜的巴比巴甲将军，已经指挥着最勇敢的莫卧儿军队，就快要打到汉人的国都了……”

    “巴比巴甲？那个无能的的废物。除了吹牛他还能做些什么？”奥朗则布大声说道：“父亲，尊贵的国王，您被巴比巴甲那个骗子给欺骗了。在及萨及亚，在坦桑莫克，他都被汉人的军队给彻底击溃。可是，他却不断地编造出一些理由来隐瞒他的无能。

    我最好的朋友，勇猛无畏的阿马德加，拼死才冲了出来。五万军队，五万最优秀的莫卧儿的士兵们啊，就葬送在了巴比巴甲的手里。当您在这里喝着美酒的时候，我们的士兵却正在不断的死亡。阿马德加现在就在门口，您可以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沙贾汉的眼里终于流露出了疑惑不定的目光，他让人召进了阿马德加。这个二十九岁的莫卧儿青年将领，看起来是如此的狼狈。一进来就跪倒在皇帝的脚下，放声大哭起来。巴比巴甲遭到的惨败，和他靠着吹牛才堆积起来的功绩，清楚地展现在了沙贾汉的面前。

    沙贾汉的脸上越来越难看了。还没有等阿马德加说完，他已经把手中装满美酒的黄金酒杯重重地砸到了地上：“混蛋，混帐的巴比巴甲，骗子巴比巴甲。我那么信任他，他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可他，他居然如此玩弄我对他的信任……”

    正在此时巴比巴甲派来请求援军的使者也已经到了。在使者的嘴里，巴比巴甲当然是在如何浴血苦战之后才被迫求援的。沙贾汉正在揭破这场骗局，奥朗则布却对他使了个眼色。将侍者摒退了下去，沙贾汉疑惑地看着儿子，却听奥朗则布说道：

    “父亲，现在不是揭穿骗局的时候。巴比巴甲的手中还掌握着大量的军队，万一他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了，那么很有可能他会投降汉人。这样对我们是非常不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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