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半个多时辰的朝会,官员们说的最多的,无非就是何处天降祥瑞,铁树开花,必是佑我大明王朝万代,等等之类的空话!
张云乐、孔浙扬这批才从江南调到京师的官员,终究进京时间太浅,在最讲究资历辈分的大明朝廷之中,可实在插不上什么嘴。而他们最大的依靠忠勇武英王朱由斌,却像个没事人一般在上面坐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下面的文武大臣。
其实一连几天都是这样的了,到处都是歌功颂德,到处都是一片大好。仿佛自从京师恢复之后,不用任何过程,大明一下就回到了强盛的时代……
这时一个上京述职的大仆寺卿一脸喜气洋洋地说道:“陛下,王爷,最近我大明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皆是老天也感到陛下和王爷之德,故尔如此垂青。不说别的,就说臣在原武为朝廷放养的战马,也一个个都吃得膘肥体壮……”
这大仆寺卿是兵部在地方设立的牧养军马的官员,朱斌笑着问了句:“贵卿高姓大名?”
“不敢,不敢,臣姓穆名赓忠……”
“穆大人。”朱斌打断了他的话,笑脸忽然就不见了:“你说原武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可我怎么听说上月原武饥民因为饥饿难当,而发生了冲击官府,造成了七死十一伤的事情?”
穆赓忠的汗水一下就流了下来,嗫嚅着道:“臣,臣只负责为朝廷养马,地方上的事情却不甚清楚了,想来,想来这是别的地方的饥民吧……”
“穆大人反应倒快。”朱斌冷笑连连:“你这次运送到京师的一百七十八匹军马,的确非常雄壮,可惜,那不是你穆大人饲养的,却是你高价从别的地方购买而来,再来粉饰自己的政绩。穆大人,我说的对不对啊……”
眼看王爷对自己的丑事知道得清清楚楚,那穆赓忠哪里还忍耐得住,“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叔父,原武灾情如何,可曾有救助措施?”景平帝关切地问道。
“不妨,臣已派出忍受赈灾,陛下勿忧。”朱斌接着又对底下的大臣说道:“咱们今后朝议的时候,不必说些好听的话,那些什么铁树开花,凤凰出现之类的话,我看在散朝后再说也不迟。我看难听的话虽然刺耳,可‘忠言逆耳’这四个字却是不变之名言!”
“捷报!捷报!”
从外而来的报事官一进大殿,便大声说道:“九月二十六日,台湾水战,我大明水师大捷,生擒郑森、红夷首领强普、俄德乐等人,俘虏无数。二十九日,贼郑彩、郑联兄弟反正,擒获伪平国公郑芝龙。我大明精锐日夜兼程,黄得功、孟志轩、李建标等部先后进入福州等处,伪帝朱聿键等人投降,是为福建大捷!”
顿时,朝廷上欢呼声响成一片,张溥当时说道:“我大明军队百战百胜,陛下英明,武英王英明,宜嘉奖有功人员,并增派专门官员,将朱聿键、郑芝龙等人星夜押赴京师!”
“都交给叔父去办吧。”景平帝兴奋地说道:“其实,朕以为,这主要还是前江南军的功劳,要是我大明的军队,都如江南军一般善战,何愁我大明不能兴盛……”
“陛下,江南军三字已废,何曾再来江南军之称?”史可法却忽然大声说道:“此时福建之乱已平,天下大定,正是整革军队的大好时机。臣以为,当重新任命各军将领,打乱编制,调防部队,以防那些将领因功侍骄,再次造成变乱!”
本来热闹喜气的朝堂,却因为史可法的话而安静了下来。
这分明就是针对忠勇武英王朱由斌而说的。的确,大明的军队主要是依靠江南军在作战。而各线最高级将领,也都是由朱由斌的部下在充任。再者,几乎所有的新型火炮、火枪也都掌握在朱由斌嫡系的手中,有江南军才有大明的军队,这是不争的事实。
史可法的意思,是想打乱朱由斌的军事体系,削减江南系,甚至,可以直接明言,削减朱由斌的势力。但是,这么做了,却分明有些“飞鸟尽,良弓藏”的意思。就是朱由斌肯了,难道那些他的骁勇的部下会答应不成。
官员们把目光投向了史可法,这位大学士可实在有些不知趣了,就算早就有了这想法,可在这喜庆的时候,岂不是在那添堵,在那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史大学士不懂兵,不知兵,又怎么可以出此言呢?”
众人看向说话之人,却是兵部尚书黎风,只听他慢慢地说道:
“一军成型,没有几年的时间而不可为。且不说别的,就是收复台湾等地的钟建部,史大学士可知将士们在一起呆了多少年吗?十几年来,整整十几年了。钟建将军甚至可以清楚地叫出每个士兵的名字。将知兵,兵服将,一有战事,三军皆肯用命,这才是百战百胜的道理所在。现在突然裁换将领,不说那些当兵的愿不愿意,就算他们愿意了,可新到的将领,谁也不知道他的能力有多强,或者会不会打仗。要是遇到个平庸的将帅,反而生生把一支精兵给彻底毁了,黎风的话还请史大学士三思……”
谁都知道黎风乃是江南系的官员,他的话也等同于忠勇武英王的意思。不光如此,黎风之言也的确大有道理。因此,众官都听得频频点头。那史可法虽然有心反驳,却不知应当从何说起……
“朕以前听先生说过《三国演义》。”景平帝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听说吕布用的是方天画戟,关云长用的是刀,都很厉害,可要是让两人换了件兵器,就未必使得开了。朕就只有这么一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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