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灯光下,男人颓废的靠在长沙发一角,纤长指尖握着玻璃杯,酒液轻轻摇晃,如平静湖面泛起涟漪。
程安追随他多年,见过他叱咤风云的英姿,见过他工于心计的狡黠,也见过他为情所困,用冷漠粉饰心痛的无奈,但此时此刻仿佛丧失一切希望的消沉以及从虚弱外表下流露出的悲观,从未得见。
因此眼睁睁的看着他如水般饮酒,却不敢再次阻拦。
酒精在血液中四处游走,刺激着脆弱的神经,伤口处火辣辣的疼痛逐渐变成麻木,大脑产生熟悉的晕眩感,分不清是醉酒,还是旧病复发。
仰头饮尽杯中酒,他终于开口:“说过了?”
旁边的程安垂手侍立:“按照您的吩咐,我告诉俞小姐您近段时间需要静养,无法与她见面。”
静默片刻,弯唇笑笑:“做得好。”
程安还是不理解,他苦心想找回记忆,想回到俞烯和小思茉身边,为何俞烯刚刚表现出对他的接纳,他却要用这种伤人的方式拒绝呢?
即使他担心自己的病,大可以换一种方式让俞烯等待,总好过斩断退路。
“盛总,您说什么?”沉浸在自己的疑惑中,居然错过了吩咐。
盛以北没在意,平静的重复一遍:“联系国外的医院,安排机票。”
“您要出国休养?”程安一头雾水,出于职业习惯,还是立刻应下:“好的,我尽快去办。”
顿了顿,又忍不住询问:“其实国内医院对您的情况更了解,万院长的医术也值得信赖,您为什么……决定离开?”
盛以北暗自苦笑。
为什么非要离开?因为他不相信自己的定力,怕自己又会像方才那样,偷偷接近俞烯的生活,怕俞烯一哭,自己所有的坚持就溃不成军。
“去办吧。”
挥挥手示意程安离开,执起酒杯,继续自斟自酌。
见此,程安只得退下,包房门关上前,犹豫的朝里面看了一眼,沙发中的男人即使在病中仍风姿卓绝,如西方油画般,带着浓郁颓唐的美感。
盛以北要离开的消息,程安自然会加以保密,却还是传到了江绍寒耳里。
江家的餐桌上,江绍寒试探着将此事说出来,落在俞烯脸上的视线透出几分担忧。
“啪!”
身体瞬间僵硬,筷子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佣人连忙走进来,为她换上新的筷子,迅速整理好地面的脏污后离开。
“没关系,继续吃东西吧。”江老爷子面露疼惜,为维护她的自尊,只装作对她的激动毫无察觉。
她勉强撑出个笑容,声线却稍显慌乱:“我太不小心,不好意思……”
为了掩饰尴尬,随即看向思茉:“今天厨房做了你喜欢的牛肉丸,多吃点,最近好像又瘦了。”
得知盛以北即将出国的消息,思茉也心事重重的没了胃口,低垂着眼眸小声嘀咕:“盛爸爸为什么要走?什么时候回来?他答应过带我出去玩的,不会是在骗我吧?”
昨晚还乘着夜色来到楼下,今天就决定离开,俞烯也很想知道,他究竟为何如此。
可惜,她连他的电话都拨不通。
“他生病了,只是去国外治疗而已,康复后就会回来的。”
俞烯怔怔望着面前的餐盘,低声回答思茉,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这餐饭,吃得格外沉闷,饭后俞烯带思茉在后花园消食,换上家居服的江绍寒也下楼来,不远不近的跟在她们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