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毫无疑问是把我们的意志翻来覆去的践踏,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我是真想用靴子踹你的屁股……你……你曾经明明是我们之间最聪明的那个,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最后做出的却是我们中最蠢的决定?”
“我从未说过自己聪明。”
奥托的语气没有丝毫扬抑。
“或许我曾经自豪于自己的智慧,因此犯下了傲慢的罪行。但自从我做出那个决定的那一天,我就注定是一个让自己的感性支配了自己的理性,又凭借超人的理性催生出无数罪恶的愚者罢了。”
奥托终于有了些动作,他将右手食指笔直地竖起,而后缓缓指向了埃莉诺:
“还有,埃莉诺,你果然还是和曾经一样笨啊。”
奥托的嘴角出现了微不可察的笑容。
那并非过往浮夸的微笑,也绝不是配合着语境的戏谑。
仅仅只是在名为【欣慰】的情况下,情不自禁诞生的微笑。
“我可还没开始问呢埃莉诺,你这不是等同于已经把卡莲还活着的信息告诉我了吗?所以,卡莲还活着,还活着。”
没有疑问,仅仅只是陈述。
陈述着一个奥托·阿波卡利斯此刻无比坚信……不,不用任何人坚信,卡莲·卡斯兰娜还活着,这就是事实。
笑容在奥托的脸上泛滥,但又在极快的时间迅速消退,最后留下那张俊秀又惨白的脸,像是水褪去后干涸又荒芜的河床。
他不再笑了。
世界曾经折断了他的利剑,但在此刻,他却重新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尽管他的一切其实也只有唯一。
只是五百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年轻人改变很多,即使得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讯息,即使五百年的夙愿在这一刻得尝,他却也……
并没有感受到多么的幸福。
为什么呢?是因为还没有切实看到卡莲活生生的笑容吗?还是埃莉诺的话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假如真的有和卡莲再见的话,自己又该以怎样的态度去回应她呢?
自己所做的事情,卡莲一定很讨厌吧……但不对。
这些都是奥托·阿波卡利斯在五百年前做出决定一切的抉择之时就已经明白的东西,又如何再会妨碍到五百年后的他呢?
可他确实没有感受到幸福,更没有什么满足感。
是因为实现自己夙愿的并非自己的努力吗?或许是,但好像也不是,既然自己早已选择了不择手段,那又为何要在意卡莲是通过谁的手段活下来的呢?
那这种心中空落落的感觉是什么?
奥托的目光在会议室中游荡了起来。
德丽莎、比安卡、琥珀……埃莉诺。
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有一个此时此刻应该在此处与他一道分享这个信息,或许只有与她分享了卡莲还活着的信息,才能感受到快乐、幸福和满足……而在她不在的现在,自己无论得到了什么消息都不至于幸福……
是卡莲本人吗?
不……
但那个人的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一刻,只有她能理解他,只有她能知晓他心中的一切。
奥托眯着眼,捂住了额头,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思绪,控制着它们如同河流绕开河道中央的小洲一般绕过那个在此刻仿佛禁忌的名字。
但他还是可惜,因为他曾经答应她要让她见证这一刻的。
“呵呵……呵呵呵……”
奥托毫无缘由地笑了起来,为什么要笑呢……
其实也未必是出于那种原因,其实完全有可能只是因为,自己早就通过埃莉诺的存在推测出了卡莲存活的消息,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让他在无形中接受了这个现实,所以在此刻他的情绪才不会出现多少波动罢了。
对,是的,一定是这样。
五百年来,奥托·阿波卡利斯破天荒地做了一次掩耳盗铃的举动。
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中闪过了这么多的念头。
所有人都以为他的身体、他的心早已经与这具躯体同化,与魂钢一般坚硬又冰冷。
每个人都将他的面无表情当成是情绪的收敛,无论是德丽莎、比安卡、琥珀,还是埃莉诺……没有一个人发现那个其实根本不难发现的真相——
名为奥托·阿波卡利斯的男人,在这一分、这一秒,是那么的悲伤,那么的孤独。
“呵呵……”
奥托面无表情的笑声还在继续,他轻轻捂了捂脸,当手掌拿开,往日的戏谑与轻佻重新回到了那张脸上。
“怎么了埃莉诺?是不是被我的智商震惊了?你是不是在想:【我明明没说什么吧?为什么奥托这家伙一下子就猜到了卡莲还活着?】”
“嗯?”
埃莉诺的眉头扬了扬,神情停滞了约有两三秒,而后看似潇洒地摇了摇头:
“看来时间没治好你这自恋的毛病。”
“时间没能治好我自恋的毛病,我替掌管时间权柄的神明向你道歉。但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以前好像还喜欢过一个这么自恋的人,对吧?”
“噗——”
德丽莎刚进嘴的苦瓜汁瞬间喷了出来,她连忙将【便携式苦瓜汁冰镇壶】藏入裙底,而后用袖子手忙脚乱地擦着面前桌上的一堆绿色液体,一边慌不择言地道歉:
“咳咳咳!对不起,我不知道爷爷你年轻的时候这么受欢迎……啊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大家不用管我……”
埃莉诺耸了耸肩,无视了德丽莎的激烈反应。
“我承认我年轻的时候确实有眼无珠,但说真的,你就不好奇,我明明早就可以以圣痕意志的方式告诉你这件事,为什么却一直隐瞒到现在?”
“嗯?我倒是觉得没什么,毕竟你和卡莲一向不对付。”
【安娜】白皙的额头上已经有青筋在耸动,埃莉诺忽地抬脚直接踩在了桌子上:
“奥托,你再不正经一点,我……我……我就把我的靴子后跟塞你鼻孔里——”
“这个威胁你用过了,换一个吧!”
“砰!”
金属桌面直接碎裂。
“那我就把靴子后跟塞你……塞你屁眼里!你别以为我不敢这么做!”
话音落下,安娜的脸颊已经是一片通红,她快速抢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摆着手要给主教大人道歉,可话还没说出口呢,身体便又被埃莉诺抢了过去。
“暂停一下吧,大家都冷静些,如何?”
幽兰戴尔适时挡在了埃莉诺面前。
看着眼前少女的面容,脑海中回想过她手持黑渊白花的身姿,埃莉诺的目光忽然紧盯住了她的脸,而后诡异地笑了笑。
“算了,让我再多说一句吧,我可不喜欢吊人胃口。”
埃莉诺撞开幽兰戴尔的身体,走到了奥托面前,与他四目相对。
“之所以早不告诉你,是因为救了我和卡莲的那个女孩……呃,姑且算是女孩的要求吧。”
埃莉诺停顿了一下,闭上眼,静静地回忆起那位粉色少女的原话: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们本不该背负这一切。但你们也本不该活过今天。我真的不想看着你们的生命就此消散,也不想看着更多的悲剧在这个世界上轮回上演,更不想看着我和他的悲剧在你们这一代重复。可是,我又真的很想看到他的结局,看到他和【我】的重逢……所以我不能阻止这一切,因为我……终究只是个自私的【人类】。所以……尽管接下来的话听上去像我不知好歹地挟恩图报,但能不能请你们,在这个名为永世乐土的世界陪伴我这个妖精五百年呢?”
而到了她在那个老斑鸠的帮助下成为了圣痕意志,企图干涉现世的时候,那个少女再次出现:
“对不起,但是卡莲·卡斯兰娜还活着这件事,能不能等到实在瞒不住的时候再告诉奥托呢。这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重要。剩下的就相信苏吧,他一定会为你们指出一条通向最后的道路的。那么……真的要再见咯继续前进吧,你们的时代,一定会战胜崩坏的”
对此,那个老斑鸠的回答是:
“无论如何,请相信她吧,就像相信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