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我确实接受了两次传唤——在第一次传唤过去没多久,甚至还没走出情报科的大门,就又被请回去了。原因嘛……就是温蒂小姐也失踪了。但是当我走进审讯室的时候,呃……”
格妮薇儿忽然中断了发言,接下来的话,像是需要费尽心力去阻止才能勉强说出来的一般:
“虽然他们嘴上说着不是审讯,我也不是嫌疑人,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嘛。只不过,等我第二次走进审讯室的时候,情况实在、实在、实在有些不对劲。”
少女连用了三个【实在】,似乎不如此强调就无法将【故事】继续下去。
“虽说我也没经历过审讯,不过看电视剧里,一般都是两个人审问一个人,第一次也确实是这样。但第二次,反过来了。”
“反过来?”
“嗯嗯。”
格妮薇儿忙不迭点头。
“和我一起接受审讯的人布洛妮娅姐姐和希儿也认识的,就是那个实习医生克鲁格先生。”
说着说着,格妮薇儿晃了晃受伤的那条手臂,像是在用手臂上缠着的绷带向另外两个女孩证明那个男人的存在。
“然后坐在我们两个对面的也是熟人,就那个总是闭着眼睛的苏先生。就他一个人,倒是全程睁着眼睛。”
“……”
“当然,我进去的时候,他还和之前的那两个审讯我们的人做了交接,那两个家伙好像说什么——‘怎么又是他们两个’。按这个说法,似乎克鲁格先生和我一样,既是琪亚娜失踪事件的嫌疑人,又是温蒂小姐失踪事件的嫌疑人哩……”
布洛妮娅重重揉了揉眉心,她看了眼食堂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接近下午六点。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但若是放任格妮薇儿就这么讲下去的话,估计讲到晚上八点都讲不完吧……
“所以,格妮薇儿,你不觉得不太对劲么?布洛妮娅也不知道温蒂是什么时候失踪的。不过病房的监控可比宿舍区严得多,也就是说,温蒂小姐失踪的消息传递得应该相当快,不论怎么说,你都有不在场证明吧?”
“是啊,我也是这么说的。”
将最后一片吸饱肉汁的面包塞入口中,格妮薇儿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但是他们坚称,在监控里看到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去给温蒂小姐送了早餐,等监控里那个我离开之后没半分钟,温蒂小姐就消失了。我反复跟苏先生讲,我和温蒂小姐的关系还没熟到会一大早起来给她送早餐的地步。苏先生也说,那个时候同样也有监控显示我人在情报科走廊上,他说凶手大概是把我当成了替罪羊,所以用了什么办法伪装成我的样子。”
“嗯……”
布洛妮娅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下,她端起空空如也的餐盘,希儿和格妮薇儿也连忙跟上。
将餐盘放到指定位置,三人离开食堂,向着宿舍区走去。
虽然发生了这种事,但盐湖城基地却又异常平静,做决策的那些人似乎没把连续两个【律者】的失踪当回事——嗯,温蒂自然也算得上是律者,虽然核心已经在琪亚娜体内,但芽衣已经证明了,成为过律者的人即使失去了核心也依旧有再成为律者的可能。
并且,带走了体内有渴望宝石的琪亚娜,下一个目标便抓走了温蒂……怎么看都像是打算再造一个第四律者出来的样子。
抛开这些糟心的事情不说,三人身上的假期依旧在,并且还理所当然地延长了。
放在往常,看到节假日依旧挥洒汗水的琪亚娜,几人多半会选择去训练室陪陪她,但此时显然没有人还有这个心境。
一路上,布洛妮娅和希儿保持着诡异的沉默,格妮薇儿只觉得气氛有些僵硬,但思索了半天,似乎任何话语都不足以在此时此刻消解消解那由琪亚娜和温蒂接连失踪带来的沉重。
“格妮薇儿,有什么话,还是等到了宿舍区再说给布洛妮娅听吧。”
像是内心被看穿了一般,格妮薇儿听到了布洛妮娅的声音。
扫了眼两旁无论何时都是绕着她们而行的路人,格妮薇儿在布洛妮娅看不见的情况下微微点头。
…………
“那,除你之外,克鲁格先生又是为何被认定为嫌疑人的?”
布洛妮娅像只鸭子一般坐在床上,微微昂起头,看向将屁股搁在桌角的格妮薇儿。
不知为何,希儿没有跟着过来,或许是她对这些故事并不感兴趣吧。格妮薇儿没有在意。
“克鲁格先生也是真的惨呢……”
格妮薇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明明和我们一样获得了假期,但是因为是没什么地位的实习医生,所以被医疗部的肯尼斯主任抓回来代班,理由是他昨天本来就请了假。他今天一大早接到的两项工作正好就是查看温蒂小姐的情况,还有带着琪亚娜去做每周的体检。”
“呃……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太惨了吧……”
“谁说不是呢。五点半就爬起来,六点钟到医疗部打卡,六点半主任训话,六点五十七到达温蒂小姐的病房询问情况,回去交上报告之后七点四十分又要去找琪亚娜——布洛妮娅姐姐,你是没看到苏先生听到这些时候的眼神……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克鲁格先生说他多半也做过医生哩!”
轻佻的语音,夸张的动作,格妮薇儿甚至从桌面上跳下来蹦跶了两下。
但与此相对应的,布洛妮娅只是低下头,重复着感叹了一声:
“那真是太惨了。”
试图活跃气氛但是迎来了悲惨失败的格妮薇儿拉过凳子重新坐了下来,以一种相当别致的姿势——双腿分开,上半身前倾挂在靠背上。
“布洛妮娅姐姐,来玩游戏吗?”
“布洛妮娅……今天没有力气了……”
“欸?”
“稍微有些头疼。”
布洛妮娅敲了敲脑袋,她大多数时候都在冷脸示人,如此干脆地展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还真是相当罕见。
“格妮薇儿也去休息吧,之前在食堂的时候,你的脸色就不太好。”
她一边发出意义不明的叹气声,一边如此说道。
话音落下,她便不由分说地褪去袜子,躺在床上,也不盖被子,只是翻了个身,面向墙壁不再说话。
“……”
稍长一些时间的沉默,而后,格妮薇儿重新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将椅子摆放回原处,又像是极为多余地补充了一句:
“我明白了,布洛妮娅前辈,我会回去好好休息的。”
感受着布洛妮娅均匀的呼吸声,格妮薇儿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轻轻将灯关上。
“啪——”
视线一下子变得昏暗无比,隐约能听见门开起又闭合的声音,以及门把手旋转时酸涩的摩擦声。
时间在每一次呼吸的锚定下缓慢又不可动摇地前行着。
或许是过去了几分钟,又或许是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屋子里再一次响起了极力压抑后的脚步声。
忽然间,布洛妮娅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和她的呼吸声一道错乱的是几乎不可察的脚步。
但当确认她依旧熟睡之后,脚步声死灰复燃。
像是花了很久的时间,朦胧的光影中,一团【虚无】站到了床边。
脚步声到此为止,寂静的卧室中,只有深重又均匀的呼吸在一点一点侵蚀着现实。
突然间的某一刻,呼吸声一分为二,错落得好像翻涌落下的海潮。
但这种情况也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另一道呼吸声的主人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在最后的时刻说些什么——
“对不起,布洛妮娅前辈……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要是你站在我们这一边该有多好。”
那个熟悉的声音中满是寂寥与无奈,而布洛妮娅只是慢悠悠地睁开眼睛,轻声回答道:
“是吗,但是,真的不愿意相信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