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宁楼有正事要办,斗鸡走狗的那些活儿暂停了。”
看来这人还认识他!
不过这人什么意思?以前的自己,只知道斗鸡走狗么?
林苏脸一板:“说什么呢?本人今日参加的,就是你们的正事!”
“你?哈哈……”小二笑了……
唰地一声,一张请柬横在小二的面前,小二笑声戛然而止,眼睛一下子睁大……
林苏从他面前大摇大摆地过去,上了二楼,照样是请柬一亮,二楼接待之人就有素质多了,看到请柬微微躬身:“林家……贵宾一位!”
酒桌之上,众位书生同时抬头,前方最靠近江边的位置上,几个谈笑风生的书生也同时转向,右侧窗下,一个轻纱蒙面的女子素手轻抬,“铮”地一声,古筝弹响了一声迎宾之音。
突然他们一齐愣住,林家的人只要参会,就该是林佳良,但踏上楼梯的并非林佳良,而是一个清秀的少年,这少年他们中也有人认识,乃是林家老三,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一个,而且听说前段时间还失踪了,这玩的是哪一曲?书生们交头接耳有点懵圈……
林苏看看四周,打算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却见最上首的一个富态公子站起,拱拱手:“三公子,你兄长没有来么?”
林苏一愣,打量下这位公子,向旁边一个公子打听:“这位公子好生富态,不知是哪位?”
旁边之人道:“曲州第一秀张秀公子,三公子以前也是见过的,今日怎么就忘了?
林苏微笑道:“不好意思张公子,小弟先前一场重病,很多不重要的记忆都丢失了……”
张秀脸上的笑容有点僵,什么叫不重要的记忆丢失了?本人在你记忆中居然是不重要的?
但他脸上的僵硬瞬间舒展:“佳良公子向以玉楼姑娘知己自居,今日玉楼姑娘辞楼,何等大事?佳良公子却避而不至,不知是何缘故?”
林苏解释道:“家母病了,我兄长为给母亲治病,每日两次写下《导气文》,家母稍有好转,兄长却病倒了,所以,小弟就代兄长来参加玉楼姐姐的辞楼宴,幸会幸会,抱歉抱歉……”
向四方作个团圆揖……
一个声音传来:“玉楼先前不知林府家事,冒昧递了请柬,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林苏目光投向左侧。
左侧有一幅珠帘,珠帘之后,是一群青楼女子,确切地说,是五个小小方阵,五个方阵自然有五个核心,每个核心都是一个美女,周围三四个侍女围着,如同众星捧月。
发问之人,正是最中心的那个核心,一个盛装女子,肤若凝脂,眉若远山,一双明眸更是有如两汪春水,看着似是二八佳人,但眉目稍稍一转,仪态万方,似乎眼底瞬间流过岁月春潮。
她就是今日辞楼宴的主角:玉楼。
林苏心头一动,这就是二哥看上的红颜知己?果然是非同一般,知性守礼,落落大方。
林苏微笑道:“幸好都已过去,我兄长也只是文气消耗过度,身体并无大碍,休养几日就会好。”
玉楼轻轻吁了口气:“三公子请就坐吧,随意用些酒食。”
珠帘之后,五个方阵里的女子们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些异常,这些人,也是花魁,百花楼秦香君,丁香楼李如是,醉香楼杜月波……
全都是梦魂乡里倚香客,温柔冢里可人儿……
玉楼今日辞楼归良,昔日姐妹聚集一堂,送她一程……
青楼虽是无情地,亦有三分烟雨情。
众位青楼大家处境相同,结果相当,视“辞楼归良”为第二次投胎,可是重视得很。
“姐姐,林二公子今日不至,你真的信他是病重不能前来?”秦香君幽幽一叹。
“今日是何等时刻?他居然来个一病了之!”李如是道:“果然是……昔日楼前迎风客,往来尽是薄幸人……”
杜月波叹道:“你们也别如此说,林家到了如此境地,林二公子来与不来其实也并无分别……”
珠帘内侧的低语,传不入酒楼,只有玉楼能够听到,她没有说话,幽幽一声叹息,也牢牢地锁在唇间……
轻轻一声古筝弹响,满楼寂静。
林苏目光抬起,一个盛装美妇从中间走出来:“各位才子,今日乃是玉楼姑娘辞楼之宴,同时也是般若姑娘头牌礼,是故,海宁楼遍请各位才子,共同见证这一刻,愿借各位妙笔,谱写这段雪月风花……”
林苏旁边有人悄悄议论,让林苏明白了何为“辞楼”,何为“头牌礼”,说穿了就是老花魁退位,新头牌上任,花魁,可是青楼的扛把子,一旦成为头牌,就不再是寻常的青楼女,而是名妓,名妓的身价直线飚升,哪怕是官场来人,也得名妓接待才倍有面子……
盛装美妇说完,双手一拍,她身后出来八位美女,全都是玉香楼上三层的名妓,众位名妓盈盈走向左侧珠帘,掀开珠帘,同时鞠躬,道一声有请玉楼姐姐演奏《谢楼曲》。
《谢楼曲》,花魁退位之时必奏之曲,既谢过往时日恩客捧场,也是谢幕,所谓曲终人散。
玉楼面对昔日姐妹盈盈一礼,慢慢抬头:“玉楼倚楼十三年,承蒙各位才子、恩客格外宠爱,感激不尽,如今年事已长,不能再侍恩客,蒙妈妈恩准,辞楼谢幕,仅以此曲致谢恩客,也敬华年。”
谢幕词说完之后,退回古琴之后,纤手一落,丁冬……
“岁幕之时,未有花黄,东南形碎,曲水流殇,我心如月,求之不得,桂堂之高,难伴君侧……”
琴曲轻悠,她的歌声更是缠绵入心,每个字,每个词,似乎都是从心底泛起的轻柔呼吸,满楼无声,就只有这如诗的歌词,如画卷的弹琴画面,还有声声丁冬,缕缕丝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