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见到张斐。
张斐道:“那得具体情况,他们是怎么约定的,是否符合契约原则,还得看他们债务明细,债务承担,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刑事责任的,最多也只是民事诉讼。”
李敏立刻解释道:“当初那场官司,就是大庭长判得,大庭长应该非常清楚,他们的约定其实非常简单,而且又是出自契约原则之前。”
张斐道:“单看那份约定,应该是不具备强制性的,但你打官司这么久,也应该知道,没有不能打的官司,我不可能给你任何保证。”
“明白!明白!”
李敏连连点头。
......
府衙!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元绛在大堂中是来回踱步,“当初是他们逼着我们放弃禁令,现在却又倒打一耙,还跑去检察院告我们,当真我们官府就好欺负么?”
韦应方忙道:“元学士,是皇庭驳回咱们的禁令。”
“他们也是主犯。”
元绛怒斥道。
韦应方见元绛已经暴走,不敢言语。
关键很多官员也认为那些大地主这么做,太过分了,你们不把我们当做官员也就算了,你简直就不将我们当人啊!
公检法是你爹,有事没事就跑去告状。
蔡延庆道:“我倒是有一策。”
元绛忙道:“蔡知府快说。”
蔡延庆道:“我们也可以去起诉他们,不遵守约定,将此事闹大,且看皇庭会如何应对?”
“这主意好!”
元绛眼中一亮,又道:“但这还不够,这事我们官府也有权力做主,韦通判,你派人督促他们执行他们的约定。记住,一定要招摇过市,咳咳,声势浩大,好让百姓都看见他们的嘴脸。”
“啊?”
韦应方这两面人,顿时感到亚历山大。
元绛皱眉问道:“你不愿意去么?”
韦应方忙道:“不,下官立刻派人去,派人去。”
元绛又向卓群道:“卓主簿,麻烦你去一趟检察院,将苏检察长请来,他不是很喜欢来吗?今儿我特地请他来。”
“是。”
......
见到苏辙,元绛二话不说,就是一顿勐虎咆孝,喷的苏辙差点不能呼吸。
看看!
快看!
你们处处维护的大地主,就这德行。
现在我将钱一挪走,他们也不借了,你们公检法也是深度参与者,你们看着办吧。
苏辙是哭笑不得道:“元学士,当初那个判决,是皇庭判得,而不是我们检察院,当然,我们检察院也非常支持,且我个人认为这与此事无关。”
“与此事无关?”
何春林讽刺道:“苏检察长,你来查账的时候,为何就没有这般洞察力啊!”
苏辙不卑不亢道:“我只是就事论事,关于乡里的情况,我也听说了一些,但与那场官司毫无关系,因为那场官司是判定官府无权禁止百姓约定一个合法借贷利息,就仅此而已,这是非常合理的,至于他们到时借与不借,并不在此中。”
“你说什么?”
元绛道:“要不是当初那场官司,岂会有今日,这青苗钱本就是用来接济百姓的,你左一个为国敛财,右一个与民争利,迫使官府将这青苗钱下放给商人去借贷,如今百姓需要救济的时候,你又跟我说不管你们的事?”
苏辙理直气壮道:“如果新法真的是为接济百姓,减轻百姓负担,就不应该收取任何利息,亦或者按照常平仓那种极低的利息来接济百姓,如果官府不收取这么高的利息,对方那个约定,就变得毫无意义,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说到底这还是利益,而不是仁政。”
虽然他也知道大地主的德行,但这并没有改变他对青苗法的看法。
二分的利,你说接济百姓,那马家解库铺也是在接济百姓啊!
说得比唱的好听。
官府要是无息借贷,救济穷人,谁都不会多说半句。
但官员听得是火冒三丈,鼓着眼,怒视着苏辙,你这分明就是强词夺理,真是就怕流氓有文化。
苏辙也是毫无畏惧,他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种事,但他认为,那些大地主最多也就是不借,这是个人选择,那要官府来的话,可能每个人都必须去借,这更加可怕。
“你做不了主,我上皇庭说。”
元绛懒得跟他废话,一挥袖,气冲冲地离开了。
苏辙毫不在意,笑道:“我们检察院本就是监察,不是做主的。”
起身拱手一礼,“告辞。”
“不送!”
那元绛还真就跑去找张斐,但见到张斐,他可不是发飙,而是向张斐说道:“张三,去年你们公检法出尽风头,而我们官府是颜面尽失,但这可不是长久之策,今年我们官府必须收回失地,重获百姓的信任。”
张斐点头笑道:“元学士有话但说无妨。”
元绛道:“无论如何,甚至于我们官府来此诉讼,你们皇庭都不能强迫那些大地主借贷百姓,反而要让他们知道,不借也没事。”
张斐点头道:“我就是这么做的。”
“他们已经来问过了?”
“对。”
张斐道:“但我也没有假公济私,事实上就是他们并不违法,我们皇庭根本管不着。”
元绛点点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张斐笑道:“你这是虚晃一枪,又要借贷给百姓了。”
元绛点点头:“不错,我们官府要借青苗法重获民心,”
说罢,他又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当下朝中不少大臣,都认为河中府去年的政绩,都应该归属你们公检法,这使得王学士背负着巨大的压力。”
张斐笑道:“所以元学士应该赶紧写一道奏章,将这事告知朝廷。”
元绛一愣,道:“这样可能会有人借题发挥,攻击你们公检法。”
张斐道:“无所谓,我们公检法并没有犯错,况且也该轮到我们公检法受点委屈了。”
元绛呵呵道:“这一点是我最欣赏你的,通情达理。”
“多谢元学士夸奖。”
张斐又道:“但是借贷百姓,也不是一件轻松的活。”
元绛急急问道:“你有何妙策?”
张斐纳闷道:“元学士不会没有想到怎么借,就要这么干吧。”
元绛道:“我当然是有对策,我只是想问问你是否有更好得建议。”
张斐呵呵笑道:“这就是张三最佩服元学士的一点,不耻下问。”
“少废话,有没有?”
“没有。”
张斐摇头道:“你让我想个盐债,去投机取巧,这我或许能行,但是你让我正儿八经去借钱给百姓,这我哪会啊!”
“没有你问什么。”
“我关心一下不行么。”
“行了!行了!记住,这回得你配合我了。”
“明白。”
张斐是欣然答应。
怎么配合其实也很简单,跟着官府的脚步走就行了。
元绛回去之后,就雇佣陆邦兴等几个耳笔,然后向皇庭提起诉讼,告那些乡绅地主未有遵守当初的判决。
而另一方面,则是派官员去乡里,督促他们立刻以一分五的利借贷给需要的百姓。
等到官府将声势弄出来,搞得人尽皆知。
皇庭就以证据不足为由,直接就驳回官府的诉讼,当然,皇庭和检察院都给出相应理由。
但官府才不管这些,一方面大骂皇庭不负责任,偏袒乡绅地主,另一方更是直接将梁友义他们这些地主、乡绅约到官府谈判。
结果当然是谈崩了。
其实很多乡绅也知道自己理亏,但他们就只是一个非常松散的联盟,因共同敌人站在一起,他们都知道这个约束力是很小的,只是说谁也没有想到失信会来的这么快。
不过他们也都是人精来的,不能承认自己有错,不然的话,这责任不都得他们来背,他们表示我们也有借,只是不可能照顾到每个需要借贷的百姓。
其次,也没有人违反当初的约定,因为当初就没有约定不准不借,只是大家约定,借贷利息不超过一分五,每个人都有不借钱的权力,你们青苗法也有不借的权力,难道你们青苗法是每个人都必须要借的吗?
这一番话,说得那些官员是哑口无言。
当然,他们中很多人是两面人,是跟乡绅站在一边的。
但元绛不肯罢休,直接下达政令,强制要求那些大乡绅、大地主借贷给百姓,帮百姓度过这个难关。
大地主们又是直接一纸诉状,直接告去皇庭。
这都不需要庭审,哪有强逼着人借钱的,你这是毫无根据的,皇庭直接表示官府的政令违法。
大地主们立刻变得是有恃无恐。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搞笑。
之前这些大地主、大乡绅还在谋划,怎么干掉公检法和税务司,避免交税,但他们现在却躲在皇庭的羽翼下,冲着官府做鬼脸。
打我呀!
你们来打我呀!
而之前视官府为剥削者的百姓,如今却站在官府一边,希望官府能够为他们讨回公道。
这就是元绛希望见到的效果。
虽然再一次被皇庭驳回,但没有关系,这是能赢得民心的。
不少之前害怕青苗法的百姓,现在也变成支持青苗法,那些大地主真心不靠谱啊!
靠不住靠不住。
问题在于,现在该怎么办?
事情闹成这样,那些大地主也下定决心,干脆就不借,反正也得罪了官府,但对于百姓而言,这比之前就更加糟糕,之前虽然是高利贷,但至少借得到钱啊。
可是官府又将钱投给马家解库铺。
而就在这时候,韩绛终于抵达了河中府。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天降勐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