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击六四分,我拿六成,他们拿四成,他们却还不愿意,天天跟上门跟我胡搅蛮缠,我这没有办法,只能来皇庭告状。”
蔡京滴咕道:“此人真是挺精明的。”
叶祖恰问道:“蔡大何处此言?”
蔡京道:“如今是按地契收税,而之前朝廷已经规定佃农不承担地税,若依他的说法,这田是他的,但税不用缴,且陈六根永远都还不上。”
“原来如此。”叶祖恰叹道:“这些自耕农如何是这些狡猾富户的对手。”
......
官员们则是都看向张斐,他们都不需要思考这个问题,遇到太多太多,但往往没有太多解决办法。
张斐却只是点点头,又看向陈六根,“卫方城所言,可属实?”
陈六根哀求道:“大庭长,如果我将六成的粮食都给了他,那...那我一家老小根本就挨不到明年,而且我也不是说不给,我想先还一石粮食给他,让他通融一下。”
卫方城哼道:“你现在欠我二十几贯,一石才值个几百文钱,你这是想还到何年去?”
张斐又向陈六根问道:“陈六根,你家里还有多少田地?”
陈六根一听这话,当即就哭了起来,“庭长饶命啊!我家就只剩下十亩田地,如今全家老小五口人都靠十亩田地活着。”
“你先别哭。”
张斐道:“这些我都得问清楚,我才能够做出判决。你说你家只有十亩田地,却要养活五口人?”
陈六根抽泣了几下,“小民...小民还从村里的富户家租了二十亩田地耕种。”
张斐又继续问道:“那你妻子呢?”
陈六根道:“小民妻子还得在家照顾两个孩子和年迈的母亲,平时也只能缝缝补补,干一些零碎的活,挣点小钱。”
张斐又问道:“你两个孩子多大了。”
陈六根道:“女儿已经有十岁了,儿子才五岁。”
“母亲呢?”
“家母四十六。”
“四十六?”
张斐想了下,这四十六在宋朝几乎都是奶奶级别的人物,当然算是上有老,又继续问道:“那你妻子平时又要照顾孩子和老人,哪有空干零碎活。”
陈六根道:“我家女儿挺懂事的,能帮忙带带弟弟,家母若身体无恙,也帮忙做做饭,就是一些重活,得小民的妻子做。”
张斐点点头,又问道:“你妻子的针线活怎么样?”
“小民的妻子还算是手巧的。”
陈六根回答之后,又是困惑地看着张斐。
这旁边的卫方城,也是犹如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审桉,还是在唠家常啊!
铁证如山,你直接判不就行了吗?
田地给我,再强制他劳力扑卖,那就差不多了。
“嗯。”
张斐点点头,思忖少许,又看向卫方城道:“卫方城,你希望陈六根如何偿还你的债务。”
卫方城道:“小民知道他家也困难,也不想逼他将地契抵押给我,反正在他没有还清之前,就当那些土地是他租我家,而且我也愿意给张庭长一份面子,每年收获可五五分。”
张斐笑着点点头:“非常感谢你能够给本庭长一分薄面,但是你认为,这么偿还,他们一家人能活得下去吗?”
卫方城迟疑片刻,“张庭长,我当初可也是一番好心,才借钱给他儿子治病,总不能...总不能让我不要这钱啊。”
“当然不是。”
张斐道:“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故此我们皇庭首先一定保障你们的权益,尽量确保你们能够拿到合法利息和本金。”
“多谢庭长,多谢庭长。”卫方城激动地连连点头。
张斐又瞧了眼状纸,“你现在诉讼是,连本带利一共二十五贯钱。”
卫方城点点头:“是的。”
张斐道:“那好!就以这个数额为准,不再增加任何利息,在一年半之内,陈六根必须还清所有的债务,也就是二十五贯。”
其实这个利息还是高了,如果卫方城不自主动降一半利息,张斐肯定不会给这么多,但是没有办法,这份借据是立在皇庭到来之前,里面又是各种折算,这新法管旧事,还是要给予一定的通融。
不能完全将利息限制死。
卫方城主动退让一步,皇庭也得退让一步。
但他这一番话说完,那卫方城都已经傻眼了。
关键陈六根也是惶恐不安,这一年半怎么可能还得清啊!
除非他们一家人两天吃一顿。
卫方城讪讪道:“大庭长,这这这一年半未免太久了一点吧。当时契约上是抵押土地,如今早已经到期,不应该是将那些土地判给小民么。”
“你说得不错,也理应如此。”
张斐点点头,但旋即又道:“如果你能够证明,陈六根将这些土地抵押给你,还能够维持他们家基本的生活保障,那我一定会将这些土地判给你的。”
卫方城不语,但显然也不满。
这关我屁事。
张斐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道:“正如我方才所言,在债务纠纷中,我们皇庭首先是要保证你们债权人的合法权益,如果陈六根家有多余钱,而不还给你,我们皇庭自然强制执行。
但是我们必须也要确保债务人的基本生活保障,因为这里面涉及到国家和君主的利益,如果他们一家人都失去生计,可能会饿死在路边,也有可能会做出违法行为,这都会破坏地方的安定,而捍卫国家和君主的利益,也是我们皇庭判决的最高原则,同样,也是律法所不允许的。”
这听着就吓人,卫方城哪里敢说话。
张斐又继续道:“我知道你可能不满,毕竟长达一年半,而中间是没有利息的,但是首先这一点,你不是急需钱,这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
可如果让他们今日就还清,那可能会使得他们一家人都活活饿死。
所以,这其实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也许这并不完美,但别无选择。”
卫方城鼓起勇气道:“但是前面那个官司,庭长可不是这么判的。”
这个问题,恰恰问出不少人心中的困惑。
张斐笑道:“你问得很好,这两个官司就是钱债纠纷,但是本庭长判决标准是有些不一样的,这是因为,之前的罗大伍是完全没有还钱的意识,期间是一文钱都没有还,而且他也不是没挣到钱,只是拿去赌了。
而陈六根是在努力还钱,他借钱是源于无奈,还不上也是源于无奈,我们的判决不同,也是基于这一点,对于我们皇庭而言,诚信是非常重要的。然而,之前本庭长也给予了罗大伍一次机会。
相比较起来,陈六根更应该得到这个机会。”
卫方城偷偷瞟了眼陈六根,见他神情慌张,灵机一动,是呀!一年半他也还不上啊!于是道:“既然庭长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会遵从的,但若他再还不上,那又怎么办?”
张斐道:“我们皇庭会确保除他们家人生活保障外的所有余钱,都用于还债,如果还是还不上,那就只能延期。”
卫方城是彻底无语了。
张斐话锋一转道:“不过既然是本庭长定下这日期,那么是能确保他还上的。”
陈六根突然道:“张庭长,小民......!”
不等他说完,张斐指着旁边的马小义笑道:“快叫声马警长好。”
陈六根愣了下,行礼道:“马警长好。”
张斐道:“正好警署方面有一批制服要做,你可以请求马警长将一些制服给你妻子做,到时就应该能够还上这钱。”
陈六根顿时喜出望外,“马警长......!”
他才刚刚开口,马小义便豪爽道:“小事!小事。”
张斐笑问道:“马警长,他们乡村那边有分署吗?”
马小义道:“应该是有得。”
张斐道:“马警长到时吩咐一下,让陈六根去分署联系。”
马小义点点头,又向陈六根道:“老陈,你交了税么?”
“交了!交了!”
“你到时就去你交税的地方询问,他们就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多谢马警长,多谢张庭长,多谢,多谢。”
“多谢大庭长!”
“多谢大庭长!”
这时,院外突然响起阵阵高呼声。
但见那些百姓们是欢欣鼓舞,打心里为陈六根感到高兴,或许也是为自己而感到高兴。
张斐却是毫不留情地一敲木槌,“肃静!肃静!”
欢呼声,戈然而止。
但是一些百姓眼中,还是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以往要是这种情况,卖妻卖田是必然的,不可能给你再拖一年半,还特么找活计给你干。
相比起来,之前的官府,那就是一个屁。
张斐又向卫方城道:“卫方城,如果你没有意见,待会下去,可与陈六根签订一份还钱契约。”
卫方城一脸不爽,“既然张庭长判了,那小民也只能遵从,但是小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张斐问道:“但说无妨。”
卫方城道:“张庭长这么判,只怕今后少有人敢借钱给别人。”
“这个借钱是你情我愿之事,不借也不违法。”
说到这里,他环目四顾,朗声道:“不过据我所知,最近官府将会执行青苗法,提举常平司会以每月两分的利,放贷给有需要的百姓,具体我不大清楚,若有需求者,可自己去那边问问看。”